林文溪彈奏的,是《相思》,不一會,成了《風居住的街道》,又改成《長亭送別》,再一會,成了《歡樂頌》,《出埃及記》,甚至《夢中的婚禮》亦彈奏出來。
“文溪,你唯獨沒有彈《彩雲追月》。”朱紫萍笑著說。
林文溪淡淡一笑,走至窗邊,忽地發現琴行和平時有些不大一樣,很多物事似是收了起來。
雲澈和朱紫萍笑著說,他們要去度蜜月了。
林文溪以為,這是最好不過的事,最近發生了太多太多,只有從雲澈和朱紫萍身上,他似乎才能看得到某些事情的希望。可當他問那兩夫妻,此行何時是歸期,雲澈卻告訴他,是永久。
“我和紫萍的每一天,都是度蜜月。”雲澈說。
他們要遠行了,浪漫幸福的一對,總是對生活充滿憧憬和渴望。
雲澈要帶著朱紫萍去環遊世界,他們想去抵達這世界的任何未知之處,讓所有的地方,都留下他們的足跡,也留下他們的琴聲。也許是額濟納胡楊林,也許是內蒙古大草原,也許是哈爾濱的冰天雪地中,甚至是珠峰之巔,撒哈拉沙漠,亞馬遜叢林。也許某一天累了,就會尋著一個面朝大海的地方,彈指間,用琴聲奏出他們自己的春暖花開。
林文溪靜靜聽著雲澈訴說他們美好而未知的未來,激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他似乎感受到顧曦緊緊握著自己的手。
電話響了,林文溪一見來電,直接摁掉,關機。
“我。。。也想去。”林文溪不知是對誰說。
“等你們找到你心儀的一輩子,你們也可以,說不定,我們哪一天在貝加爾湖畔風塵相遇,不然就是在鼓浪嶼的某一處書店裡抬頭相見呢。”朱紫萍莞爾一笑。
“一輩子,一輩子沒過完,怎麼會知道誰和誰是一輩子?”林文溪忽然說。
朱紫萍有些擔憂地看著林文溪,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小小年紀竟說出這般心境蒼涼的話來。
“也許,也許某一天我也會一個人去遠行吧,世界這麼大,或許天涯海角,埋骨他鄉,才是我最終的歸宿。”林文溪又說。
“不要一個人去,你看見的每一處風景,都會想著身邊是某個人,你坐過的每個纜車,都會想著身邊的空位裡,坐著那個她,一個人,會越走越孤單。”雲澈輕輕撫摸著林文溪的腦袋。朱紫萍聞言,有些心疼地倚靠著雲澈。
“要是,我把這束花送給一個男生呢?”林文溪指著被用來做成乾花的花束,那是婚禮時朱紫萍特地送給他作為祝福的。
朱紫萍和雲澈面面相覷,她笑著說:“其實,你和我說過那麼多事情,我多少已經感受到了。我相信,音樂是無國界的,那麼愛情,也是一樣呀。”
“無國界。。。”林文溪呢喃著。
“就像你剛好觸碰到某個靈感,你會寫下一串音符一樣,這個靈感,可能是來自伊拉克,可能來自蘇格蘭的草場,來自柴可夫斯基,貝多芬。。。還可能來自鄭凱。”朱紫萍說著,自己先笑出來。
“音樂的靈感,恰好碰上這世界的一切,不就像愛情,恰好遇見那個人?這世界上的一切,可能是山水,可能是鳥獸,而你遇見的那個人,可能是姑娘,也可能是男子。”朱紫萍娓娓道來。
雲澈亦含笑點頭:“愛情本身沒有對錯或者善惡,只是基於愛情而衍生的事情,才能分是非,對麼?”
“那緣分呢?假如你本來可能和一個人有緣,但是忽然發現,所有的緣分都沒了。”林文溪問。
“我相信一句話,緣由心生。你在意著,憧憬著,渴慕著,很多事情就會特別奇怪地巧合,偶遇,一切的一切,你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但是你悲觀著,失望著,傷心著,很多事情好像就陰差陽錯一般,怎麼都湊不到一起。”朱紫萍笑道。
“就像你彈《風居住的街道》,心境悲傷的時候,街上人潮再怎麼洶湧,亦像是空曠的長街,你永遠只能看見風居住在那兒。當你心情開心的時候,便是兩人終究白首不相離,一切看著黃昏日暮,傾聽流年歲聲,那時候,風就是穿過情人十指相扣的精靈,送別黃昏落日的序曲呀。”雲澈輕輕拍了拍林文溪的肩膀。
林文溪點點頭:“謝謝。”
“不必客氣。我們以後每走過一個地方,都會去聽人講述不同的故事,我會把像你這樣的人的故事,一一搜集,寄回紫雲琴行,以後你記得隨時來拿。”朱紫萍笑靨如花:“當我們聽說有這樣的白首偕老時,一定會把照片寄給你,誰說一輩子沒過完,就不算一輩子呢,沒有一對人,能在同一分一秒,走向生命的終點,你這麼說來,那一輩子,只能永遠是先走的那個人的一輩子,留下來的那個,剩餘的時間,豈不是空對流年了?一輩子,是一種應許願景,我希望,你和誰,也會有一輩子。”
林文溪聽得心潮澎湃,聽得一陣掌聲自外傳來,一男子笑吟吟地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