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將溶於水。
靈臺頓時一片清明。萬水歸一,萬情歸一,男女好比山水,水繞青山,世間所同,水溶於水,不管怎個溶法,亦不是人力所能阻止。
我從前對文溪,對趙淵說的話,錯謬了。
趙淵聽了,哈哈大笑,豪擲千金於功德箱中:“大師真是方外之人,不圖名利,只就事論事,證因果,誠像大師所說,來日一定為這裡重修金佛,誠心還願!”
趙淵說完,返身牽著我的手:“媽,您看我夠資格當您的兒胥嗎?”
我聽見他這一聲叫喚,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我想起已經有十來年沒有聽見這一聲代表著天下女人的最重要責任和身份的詞,竟爾生疏至此,竟爾不敢相信。我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文溪之母,還是,趙淵之乾媽。
“媽,我認了您當乾媽,喊你叫媽肯定沒問題。等我和文溪成婚,喊你叫媽,天經地義,我只是將這個時間提前了。”趙淵笑著說。
我扶住他的手,也不收拾體己衣物,就此下山去,我相信這孩子,什麼都會安排得好。
“媽,我背您。”趙淵說著,將我背起來,一步一步往山下挪過去。
我的淚水忽而落下:“合適不合適,本來就不應該是我來決定的。緣分天定,自在人為,既然師傅也說了,水溶於水,那我就幫你人為。”
“文溪長高了,又長帥了。”趙淵興奮地擦著汗水,說。
“荒唐了,文溪,怎麼還會長高呢?”我不禁薄責他,方才還那麼老成,現在又露出孩子相。
“您離開的時候,他才十九歲,男孩要長到二十二才不長了,文溪現在只矮了我三厘米。”趙淵說。
我趴在趙淵厚實的背部,心下頓時充滿了想見兒子的衝動,這十來年,所謂的思念,從未消弭,無非只是被強行壓制罷了。比趙淵矮三厘米,那不就是一米八出頭的個子了?我記得,他當時才一米七八吧。
我忍住淚,含著笑,輕輕撫摸著趙淵頭上硬茬的烏髮,這等人才,若我文溪是個女兒身,該有多好?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甩呢?文溪一旦回來,只要他給個分明,在哪個地方舉行婚禮,我這做孃的,也一定會給他最大力的支援。
子偉,你臨終的遺言,不能讓文溪不遵守,落得個不孝之名,就讓我,幫他釐清我們這老一輩的誤解吧。
趙淵一路上,和我說了文溪回國之後的諸般故事,不可謂不是波瀾起伏,不可謂不是至兇至險。
我很欣慰,陳天驕終是能善待我兒子,為了兒子不惜自首,我很傷心,弘軒捨棄自己,捨棄家人,捨棄一切,用人間的最惡,去捍衛他曾經和子偉一起捍衛的正義。可我能對他有什麼言辭呢?唯心念蓮花,希望弘軒能早日超生,來世在一個普通人間,幸福安康了。
趙淵又說,從顧曦那裡聽到,陳天驕臨終前,對文溪的隻言片語。
彼時我正坐在天府鄉的老家,這裡,趙淵已經著人將一切打理乾淨,恍然,還是十多年前的模樣,只是走了的人,終究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趙淵不欲我痛心,只淺淺說了幾句,我卻已然明白,若用紅顏禍水,說我的曾經,再不為過。倘或那時能對陳天驕多一份信任,倘或就算嫁給子偉了,我給天驕哪怕只有一次機會,事情必不會如此。。。
“媽,我只希望您能和文溪說,讓他也給我一次機會!就這一次!”趙淵忍不住跪下來,拉著我的手,流著淚。
我緊緊握住趙淵的一雙大手:“阿淵,孩子,你爸爸都認可了,何況是我呢?”
情緣,不能再斷了。
錯了一次,不可再錯過一次。
我兒文溪,天涯何蒼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