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媽媽給我看過父親丟進院子裡的銀行卡,還有一行簡短的留言,說錢是乾淨的。
他說讓我們不要思念他,他早就該死了。
他說再不勉強我和文溪哥結婚,希望我一切安好。
他最後說,希望我們找到他的救命恩人,讓我們代他感謝,他隨後給了一個地址。
數年不見,得到的,是一個十分令人恐慌的訊息,他又去哪兒了?要去做什麼?
當天,河堤那邊有傳聞,發現一具屍體,說是被人用槍打死的,又說是自己自殺的。媽媽再去打聽,只說那人滿身的疤,體無完膚。。。我們孃兒倆才稍微放下心來。
一時又聯絡不上文溪哥,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地,電話又不時更換。
再得到的,是爸爸過身的訊息,接著,在小城法醫所的停屍間裡,見到他。
此間,他有了多重的身份。
因和林伯伯一起公差巡查,失蹤的弘軒。
因舉報犯罪團伙墨謙,協助警方緝拿墨世殘餘分子,提供直接證據的公民弘軒。
參與多起兇殺,縱火等事件的通緝犯,何復。
任憑他從前如何一心為民,一心為了林局,任憑他如何在後來舉證,都無法掩蓋他犯下累累重案的事實。
我似乎,從未懂過這個父親。
骨灰安葬,文溪哥登門,都是這麼幾天的事。
他比我,哭得更傷心,癱倒在地上,幾乎不能起身,也不能說話。他身邊那個臉上有疤痕的男孩子,顧曦,也跪坐著垂淚。
文溪哥休息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和我說了父親的一些事,我才知道,那天文溪哥來找我時,父親就在不遠處用看著針孔攝像頭裡的我。
我終於不再為父親流淚,反倒心下忽爾輕鬆——他終於不用活得這麼累了,一方面違背自己的良心,做著極度殘忍的事,一方面蒐羅證據,頂著被發現的壓力鋌而走險,一方面思念我們母女,配合著文溪哥。他這麼長時間以來,最幸福的那麼幾天,恐怕就是被文溪哥氣得呆在北京的那一週吧,那時候他就像一個父親一樣天天對著文溪哥逼婚,然而被文溪哥孩子氣般的找各種藉口理由,甚至不惜以年近而立的年紀,對著他撒嬌。他終於有自己的安寧了,我只希望那些被他害過的人,都不算特別無辜,希望林伯伯九泉有知,不至會太怪他。
我將雲澈哥和紫萍姐的書信都送給了文溪哥,那上面的故事,合成一個剪輯,叫《藍雨》,我都一字一畫地抄了下來。我本身的專業便是影視相關的,該好好動一動手,為那麼多的故事,拍一拍動畫,甚至電影電視劇,從此成了我的夢想,我想,總能做些什麼,總能改變些什麼,這樣,能減少文溪哥這樣的深深抱憾——他死去的父親,最後一刻恐怕都沒能理解得了他,否則又怎麼留遺言一定要他娶我?
再得到雲澈哥和紫萍姐的訊息,便是他們告知,再一次失去文溪哥的聯絡方式。一晃這麼一年多了,他和顧曦兩人,要說是無根浮萍,打算浪跡天涯,卻分明不是啊,淵哥還在等著他,他還有那麼有好友,還有我在盼著他歸來,他又怎可捨棄,怎可捨棄?
我依託著《藍雨》裡的故事,終於做出自己的一個小動漫。我的小動漫發出去之後,總是沒有什麼聲,這點讓我十分著急。
倒是有一條評論區,問我寫的是哪裡的故事。
“虛構的。”
“虛構得這麼真誠,不信。”
“那就算是真實的吧。”
“那我要版權費。”
“神馬?!”
繼而,我加了那人好友,他叫餘歡。
餘歡告訴我,故事的主人公,是他的親生弟弟,故事的講述者,是他本人。他是偶然去九寨溝旅行時,看見附近的軟體上,有個女孩子的頭像。
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子,很迷人,一襲白衣勝雪,彈指撫琴於高山流水間,她長眉入鬢,意態閒閒,任這世俗中的普通女子,怎樣去裝扮,也無法抵達她那一身的出塵氣質之萬一。她的唯一個人簡介中寫著:“以吾琴聲為誓,為吾摯愛的文溪弟弟蒐集人世間最美的愛情故事,不論性別,不論身份。若您有所求索,吾當盡全力為汝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