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下去的當日,郗浮薇換了男裝,稟告宋家夫人後,跟於克敵出了宋府,悄沒聲息的進了錦衣衛掌管的詔獄。
“真是抬舉這老小子了。”於克敵邊給她帶路邊說,“詔獄這樣的地方,東昌府尹都沒資格,他一個鄉間大夫倒是住了進來,還有人日日伺候著。”
他說的伺候著當然不是真正的服侍,而是日日都有人過來用刑。
應天府到底是此刻的京城,這地方錦衣衛的手藝比濟寧那邊高明多了。
郗浮薇再看到當年給郗浮璀看病的大夫時,根本已經認不出來。
其實這人的臉沒動,可除了臉之外,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什麼好地方了,那傷痕累累的樣子讓打算親自來送他上路的郗浮薇都忍不住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捏緊了拳。
於克敵倒是眼神平淡:“最近沒抓什麼人,這邊兄弟閒極無聊,忍不住拿他練了練手。說起來這邊兄弟的刀工是真的好,你看他身上,跟鱗片似的,傷口多密集多整齊?”
陪他們一起下來的獄卒有點不好意思的擺手:“我那兄弟是前幾年才接了他老子的班的,他老子手藝才是真的好,他還差點火候。”
就跟他們解釋什麼地方的刀痕還是有破綻,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認真鑽研過,而不是恐嚇人。
郗浮薇看於克敵跟他討論的熱火朝天的,那刻苦勁兒跟要考科舉一樣,不禁無語。
本來她是懷著滿腔悲憤跟無數百味陳雜來的,現在麼……她打斷兩人的話:“殺了他罷。”
逝者已矣,真相大白天下,這一場恩怨,該了結了。
獄卒熱情洋溢的推薦方法:“弄一桶滾水,才出鍋的那種,從他頭上澆下去!保證皮開肉綻,哀嚎個數日才會死!”
“這會兒天熱。”看了看大夫如今的樣子,再想了想獄卒說的場景,郗浮薇忽然覺得也不是那麼恨這大夫了,婉言謝絕,“若是這樣處置的話,只怕場面過於腌臢,難免牽累了你們,收拾起來可不麻煩?”
就說還是給他一刀吧,乾脆利索,拖出去就成,省時又省心。
說著就遞上早就準備好的荷包。
這天她出了詔獄後,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好一會兒,才對於克敵說:“送我回宋府吧。”
路上於克敵跟她說:“你已經對得起你父兄,如今事情已了,也不必再多想,好生為自己往後的日子考量些吧。”
郗浮薇就笑:“沈家那邊找過你?”
“……你就不能裝下糊塗?”於克敵嘆氣,“顯得我是真心關心你?”
“多少有些真心的。”郗浮薇說道,“到底咱們相處了這些時候,我也不是那種惹人討厭的。”
於克敵笑道:“這個倒也是……不過你家世畢竟跟大人有差距,人家沈家對你態度謹慎些也是人之常情。以你的心計,過門之後只要不是趕上多年無子什麼的,卻也不難立住腳。”
郗浮薇笑了笑,提醒他:“我得先守孝。過門什麼的,還早著呢。往後誰知道會是什麼樣?”
於克敵點頭表示同意,但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
歐陽淵水在沈竊藍的堅決反對下,雖然沒能跟著宦官一起來應天府,這些日子也被沈家人設法阻攔著沒有同郗浮薇碰面,到底有些賊心不死的意思。
沈竊藍嘴上不說,卻豈能不防著他?
郗浮薇守孝的這段時間,誰知道究竟是誰提心吊膽?
畢竟這位主兒早先可是打算招贅入門,自己當家做主的。
於克敵不相信沈竊藍不知道這話。
“咱們什麼時候動身?”他定了定神,問,“我得帶些土產什麼……你說了時間我好算著日子採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