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薛錦從江寧節度使衙門接回了薛蟠。
僅一日的牢獄之災,已令薛蟠形容大變,他蓬頭垢面,衣衫汙穢,竟像個叫花子似的。
薛蟠回到家,見到薛姨媽與薛寶釵,後怕、委屈、慚愧交集於心,聲音顫抖著喚道:“媽,妹妹……”
薛姨媽喚了一聲“蟠兒”,急切地迎上前,見自己嬌慣的兒子如此邋遢狼狽,心如刀絞,又想到女兒薛寶釵受了那般大的委屈,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薛寶釵心中亦是酸楚難抑,淚盈於眶,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白皙的面頰滑落,她急忙用繡帕輕輕拭淚。
薛寶釵見薛姨媽放聲而哭,她強抑心中悲慼,含淚勸道:“媽且別哭了,消消停停的才好。”
薛姨媽點了點頭,淚眼瞪著薛蟠,語氣帶著責備也夾著無奈:“不知好歹的冤家!頭裡我屢屢勸你別弄性尚氣,招惹是非,你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偏不聽勸的。這回我和你妹妹也苦口婆心勸你別去招惹那姜家哥兒,你也不聽勸。如今可好,惹出這等禍事來了!”
薛蟠神情委屈地說道:“我哪裡曉得,那囚攮的……那姓姜的竟還有這般大的能耐,竟與江寧節度使那般親厚的。”
他已對姜念有所畏懼,連“囚攮的”都不敢說了,急改了口。
他是欺軟怕硬、怯大壓小的性子。
薛蟠轉頭看向了薛寶釵,面有愧色,低聲道:“此番我害得家裡賠了一萬兩銀子不論,還連累妹妹去給那姓姜的道歉,讓妹妹受了這般大的委屈,我……唉!”
薛姨媽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啐道:“作死的孽障!你還有臉提這事兒,快住口吧!你妹妹昨兒為這事兒委屈得了不得,今兒我和她都不提了,你倒好,哪壺不開提哪壺!”
薛蟠被罵得臉上火辣辣的,尷尬無言。
薛寶釵嘆了口氣,對薛蟠道:“事情過去了,咱們也要進京了,往後誰都別再提這事兒了。我只勸你從此以後少在外頭胡鬧,你若去了都中,還像在這裡一般惹是生非,保不定會惹來滔天大禍,都中滿街都是貴人。”
薛蟠忙問薛姨媽:“我聽叔叔說了,媽急著要進京?”
薛姨媽道:“還不都是你鬧的!咱們本就有今年進京的念頭,只是尚未定下時日。然如今,你妹妹受了這般大的委屈,那姜家哥兒又相中了你妹妹,你妹妹該躲他遠遠的才好。你也該躲他遠遠的,以免他還不罷休,又與你鬧了起來。”
薛蟠心中暗忖:“母親言之有理,況且,此番我大失顏面,正難見人的,去了都中,也可躲躲羞。”
念及此,薛蟠點頭道:“好,咱們進京,今日就離開江寧。”
薛姨媽道:“今日如何能動身的?咱們此番進京是要長住的,相當於遷居。有許多行李使物須收拾,也要打點饋送都中親友的各色土物人情等類,家中事務還須囑託可靠的族人和下人們。但要儘快動身才好,不宜耽誤的,咱們今明二日抓緊籌備,後日就動身進京。”
薛蟠與薛寶釵都點了點頭。
這一家三口卻不知,她們想躲開的姜家哥兒,也要進京了……
……
……
翌日。
去大如州辦事的邱福、賀忠,風塵僕僕地回來了,還帶回了香菱的母親封氏。
姜念正坐在書房內,香菱站在他身邊,雙手不自覺地捏著衣角,一副既緊張又期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