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張棄發出一聲呻吟,終於醒轉來了:這是什麼地方啊?
光線昏暗,有些看不大清楚;凝聚目力仔細看去,才隱隱約約看到了堆在身後的柴禾、破舊窗稜下的幾條缺腿桌凳,以及遍地的灰塵和隨處可見的蜘蛛網。
原來是一間柴房。
張棄搔搔後腦勺,一臉迷惑:我怎麼到這兒來了?怎麼腦海裡還多了一些東西呢?
“吱呀”一聲,門開了,走進來的大娘提著一個食盒,還有一個包裹。
“可憐的孩子,瘦得跟竹竿似的,唉!”大娘看著十分善良,嘆口氣,擦擦眼角,把食盒放在張凌棄面前:“娃,吃點東西吧,俺們陳老爺是個好人,還給你準備了紅燒肉呢!”
她揭開食盒,果然,裡面盛著兩個白麵大饅頭,還有四碟小菜:小蔥拌豆腐、清炒豆芽、煎黃豆、豆乾紅燒肉;湯則是白菜豆腐湯,一時間,柴房裡菜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動。
張棄強忍著沒有去看那些飯菜,而是低聲問道:“大娘,這裡是哪裡?陳家莊嗎?”
大娘愣了一下,點頭道:“是陳家莊,你是糊塗了麼,連這個都忘了?你是在村外樹林裡昏倒的,多半是餓了。老爺叫大夫給你看過了,說是休養一陣就好。可巧今天村上接待外客,老爺一時沒有工夫,就叫你暫時住在這裡了,他也沒辦法,你可別怪他。”
她絮絮叨叨地,又拿起那個包裹:“看嘛,他還給你準備了一套衣服,瞧瞧這料子,湖綢的,瞧瞧這顏色,寶藍!陳府的少爺,他和你差不多高大,他穿的衣服,也僅僅和這一樣。”
她搖搖頭,慈祥地道:“你快吃吧,吃好了,把衣服換下來,都這麼破了,怎麼穿啊!”
張棄身上的衣服,在今天的連番戰鬥中,的確又被撕裂了好幾道口子。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身處陳家莊——如果是陳勿離的那個陳家莊,他會有好結果嗎?
他看看食盒,嚥了咽口水:“大娘,俺這會還不餓,想等會再吃。主要是,主要是路上摔了幾跤,屁股還痛得厲害。要不你先去吧,小半個時辰後,我想來就吃完了。”
“也好,俺也還有十八九件衣裳沒洗呢!”大娘顯然是個忙碌人,點點頭便走了。
一看大娘的身影消失在柴房外,張棄飛快地關上房門,迅速脫下身上衣裳,把兩個大白饅頭、豆芽黃豆豆腐和紅燒肉全包起來。那碗湯就算了,全是水,根本沒法帶。
然後胡亂把寶藍湖綢衣裳套在身上,又把袖尾褲腳全打了結。一切準備就緒,便奔向柴房一角。流浪“經驗”十分豐富的他,很快便從柴房牆角找到一個小洞,鑽出柴房,又在後院牆邊找了一棵小樹,蹭蹭地爬了上去,剎那間便離開了陳府,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他可不覺得,陳府抓了他只是為了請他吃頓飯、送件新衣裳他穿,先逃出去,總不會錯。
他知道時間很緊,若不能及時逃出村子,要不了多久陳府就會知道他逃跑的訊息。
可惜這村子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數百戶人家,道路縱橫交錯,一時哪找得到出去的路?張棄三轉兩轉,沒找到出村的路,卻鑽進一條死巷子裡,前無去路。
更要命的是,他剛轉過身,便見到有一個人迎面走來:後退無門!
此時天色昏暗,他急切間看不清來人的長相,便連忙躲到巷口的一株老槐樹後面,把自己藏在一堆荊棘叢中,也顧不得手臂被荊棘刺傷了,火辣辣地疼。
那人走得近了,卻好巧不巧在老槐樹下坐了下來,直急得張棄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卻聽那人在喃喃自語:“俺那婆娘,怎麼就忍心把那兩個小孩給害了呢?聽說山神廟那邊打得鮮血遍地,那兩個小孩怕是也逃脫不了吧?唉,雖說得了五兩銀子,可這……”
張棄直聽得心頭火起:原來這人便是昨晚借宿那家的主人:陳叔。
他忍不住就捏緊了拳頭,若是他有點修為的話,一定要跳出去,質問道:“我們這麼好心,只是借宿一晚,小玥兒還好心給了你們五兩銀子,你們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可是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想報仇也沒有機會,還只能乞求陳叔早點離開!
陳府方向,已經亮起了一片火光,能隱隱約約聽見吶喊吆喝聲:陳府已經發現他逃走了!
幸好陳叔抬頭看了看,低聲自語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免得陳府怪罪下來。”說著,便起身離開了老槐樹。張棄等他去得遠了,才悄悄自荊棘叢中出來。
他辨識一下方向,撒開雙腿就往村子東邊跑:他得去東華城,歸還盧小玥的宗門令牌。
正跑著,迎面卻撞上了一個人,直撞得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他又急又氣,爬起來就要大罵,卻聽那人笑道:“你要往哪兒去啊?”
張棄定睛一看,不由暗暗叫苦:原來這人竟然就是陳家莊的莊主,陳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