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落在屋簷上,又結塊成團掉下,微妙的簌簌聲與腳步聲糅合在一起,迴盪在寂靜的走廊中。
黑袍人依舊用袍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黑袍下的手指輕輕搓捻著。
半晌,他停在一扇紅色大門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一口氣吐出來。心理準備什麼的,他早就做好了,他所擔心的只是那微乎其微的變數,雖然無非就是兩種結果。歸根結底,就是沒人能拿他怎麼樣。
“陛下,我來了。”黑袍人走進大門,抬眼便看到王座上的落鳳國王。
國王一手托腮斜靠在王座上,並沒有看他,而是雙目微眯,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嗯,坐吧。”說罷,國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待黑袍人不緊不慢地坐下後,國王才緩緩開口:“陽朔,朕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
被刻意低沉的嗓音喚出名字的黑袍人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答道:“沒有,從各種意義上來說。”
他很不喜歡跟自己不熟或者比自己弱的人直呼自己的名字,包括一國之君。況且,落鳳國王的身份讓他的厭煩更上了一層樓。要問他為什麼要負責這個國家的靈生事務,那隻能說是他的運氣不好,或者,他覺得沒必要在抽籤這種事情上作弊。
“呵,那就好。”國王嗤笑一聲,繼續問道“那這幾年學院生源可還穩定?”
“一切都好,這就不勞陛下操心了。”
聖者學院作為這個世界最優秀的精英學府,每年都有各式各樣的天才學生削尖了腦袋往裡擠,自創立起就從來不缺生源。
聽到陽朔的回答,國王終於看向了他:“既然貴學院人才濟濟,那又何必動我國靈生的心思呢?”
真是夠直接的啊。
陽朔這麼想著,搓捻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
“聖者學院並沒有動在貴國挖人的心思。”
“哦?那對我國靈生的資料擅自篡改難不成是我國內部人員搞錯了?比如寫錯了靈氣使用方式什麼的……”國王依然注視著陽朔,時不時上下打量他一下。
“不,”陽朔打斷了國王的話,“是我動了那個心思。”
“嗯?”國王眼皮微抬,食指在王座扶手上敲了兩下,勾起唇角“聖者大人還真是不見外啊。”
這句話一出口,陽朔的臉色冷了下來。看來國王是吃準了陽朔不能拿他怎麼樣。如果是落鳳國的其他人,他可能會大開殺戒。國王也知道流光聖者陽朔以性情古怪聞名,見他臉色不對,也不再開口,兩人就這麼靜默地坐著。
“陛下,捕音蛛不是什麼好東西,即使是改造過的也一樣。”
說罷,陽朔起身向來時的那扇門走去。
“三天。”國王伸出了三根手指。
陽朔停了下來,但是並沒有回頭。片刻,他又邁開步子往前走。
沒想到,大門突然被一名氣喘吁吁計程車兵開啟了。看他的裝扮應該是值守皇城大門的衛兵。
他完全顧不上禮儀標準似的跪倒在地上,看著國王,滿臉焦急道:“報陛下!整個皇都突然颳起了暴風雪!”
“暴風雪有什麼好……”
“請陛下聽屬下說完!”士兵打斷了國王的話“這場暴風雪吹滅了所有室外的恆溫燈!”
“什麼?!”國王拍案而起。
“嗯?”陽朔側耳傾聽。
“在屬下所值守的大門處已有眾多因牲畜突然凍死而無法前進的車輛,眾衛兵依然在對陷入不斷加厚的積雪的人和車輛實施救援,屬下被派往此處稟告此事,望陛下下詔救百姓於水火!”
恆溫燈被暴風雪吹滅可不是小事。眾所周知,恆溫燈之所以被稱為恆溫,是因為它的溫度不會受外界影響,作為靈氣,它不像普通的火一樣具有真實的形體,因此也不會被風所影響,被雪掩埋,所以它才能夠被用在人們的冬季生活中,幾乎到了非它不可的地步。
只有像白契和方婆婆這樣買不起恆溫燈又不被允許到別人家“蹭燈”的窮人才會拾柴生火,如果是像落鳳皇都這樣用恆溫燈作路燈的大城市,那麼路燈四周絕對會圍上幾個窮人或者乞丐,只要他們不妨礙到別人,也不會被驅趕。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全城恆溫燈的突然熄滅,應該不會是凍死牲畜那麼簡單,城裡的路燈下少不了成堆的因被積雪限制行動而無法及時避難的窮人屍體。
室外漫天飛雪,國王也無暇顧及陽朔了,開始計劃救災行動。
而陽朔則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能吹滅恆溫燈的,只有靈氣……”
他喃喃道,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
暴風雪無法影響到的室內,恆溫燈依舊明亮溫暖。
走廊上,白契拍打著一扇木門,卻遲遲沒有收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