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瀟看著墨歸雲,眼睛卻絕不象是在看著一個朋友,而是如同在看著一個敵人般,眼神裡卻充滿了戒備,他的指尖甚至在微微顫動,隨時準備召出靈墟中的昊天劍。
相反的,墨歸雲的神態卻甚是放鬆,他隨意的走前了兩步,看著屋外的大雨狂風:“今晚,真是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迴轉眼眸,看著衛瀟:“衛兄說,可是?”
語聲清雅,自有一股風華氣度。
衛瀟沉默了一下。
“待這風雨過後,我們即刻便走。”
“即刻?”墨歸雲笑著搖了搖頭:“這般狂風暴雨,一時三刻恐怕是停不下來,諸位不妨來聽我為你們撫一曲琴如何?”
衛瀟剛要謝絕,白淺予卻道:“好啊,既然走不了,不如聽一曲琴,可以清心解悶。”
“甚好。”墨歸雲笑了笑:“我去為諸位取琴來。”
他轉過身,向樓上走去。
白淺予將客棧大門閂好,返身走到衛瀟身邊,衛瀟忽的在她耳邊低低的道:“這個人身上,有股極為黑暗的氣質,你最好離他遠點。”
“為什麼?”白淺予驚訝道。
“他的這種氣息,極為隱蔽,你看不到,一般修為的人也看不到,”衛瀟將目光指向一旁的小狐狸:“阿火卻能感應的到。”
白淺予看向小狐狸。
一向乖巧安靜的小狐狸,此刻卻蹲在一旁,不知為什麼顯得有些焦燥不安,身上火紅的狐狸毛炸起,兩眼看著樓梯的方向,時而起來,時而坐下。
“阿火可是來歷不小,是你在自識鏡中化出的心月狐,”衛瀟道:“狐性最是靈敏,稍有風吹草動便能感覺得到,何況是心月狐這麼高階的靈獸,雖然它現在年齡尚小看不出什麼靈力,但感應力卻是天生的。”
正說著,只見樓梯板嘎吱作響,墨歸雲一雙白靴踩在上面,抱琴逶迤而下。
小狐狸看到他,變得更加焦躁不安起來,兩隻前爪抓著地面,發出吱吱的聲音,一雙黑漆的眼珠瞪得溜圓,朝著墨歸雲眥牙裂嘴,似乎隨時便會發起攻擊。
“阿火,”白淺予喚了它一句:“安靜些!”
小狐狸尖尖的耳朵動了一動,頓時收斂了爪牙,乖乖的趴在了地上,只有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依舊在不安分的盪來盪去。
三葉草忍不住大笑出聲:“衛瀟,你看你養了三個月的小狐狸崽子,平時從來不聽你的話,可是一見到小白姑娘,就乖得要死!”
“淺予是它的主人嘛,它自然聽她的。”衛瀟的脾氣倒是出奇的好,一點兒也不著惱,嘴角反而掛著一絲笑容。
“唉,衛瀟,你真是沒救了!”三葉草走了過去,以過來人的姿態拍了拍衛瀟的肩:“以後他們兩個合起來欺負你的時候,你可不要來找我求助!”
“怎麼會?”衛瀟依然是一臉淡淡的笑意,也不知他說的是白淺予和小狐狸怎麼會合起來欺負他,還是他怎麼會向三葉草求助。
三葉草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
墨歸雲解開黑布包袱,將它鋪在地面上,這才將裡面的一面素白琴橫陳於黑布之上,席地而坐,以指在琴絃上輕輕一劃:“此處簡陋,也只能將就些彈,各位將就些聽罷了!”
他只是指尖在琴絃上那麼輕輕一劃,一線雅緻深厚的琴音便自琴絃上飄出,漸漸變得清遠,四散在空中。
白淺予聽得心神一蕩,想不到這看起來柔弱的琴師,竟有這般功力,不由自主的也坐下身來,盤膝於地上,細細聽他彈琴。
墨歸雲手指在琴身上拂動,輕攏慢抹,橫挑豎捻,一絲絲琴音便如水波般,自他指尖散開,流入每個人的耳中,那琴聲簌簌淅淅,如春水奔流,天雨潤物,一時間竟將外頭大作的風雨壓了下去,屋中的每個人,都在凝神靜聽這嫋嫋的琴聲。
就連一隻草和一隻小狐狸,也豎起了耳朵,漸漸的安靜了起來。
這琴聲卻是如此舒緩沉醉,如天際流雲,變化萬千,就連衛瀟,原本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了開來。
琴聲恬淡清遠,又隱隱透出一絲絕世的寂寥,如高山之積雪,曠古之幽絕。琴聲一轉,又變得熱鬧紛繁,似乎有無限落花雨般從枝頭落下,一位旅人舉著油紙傘,緩步於湖畔,木屐踏上溼潤的青石板,在江南細雨中,舉傘折花,雨絲霏霏,淋溼了他身上的錦緞。
傘面緩緩抬起,露出傘下的一張臉。
在那一刻,每個人的心頭都是一震!
衛瀟眼中看到的那張臉是白淺予。
而白淺予眼中看到的那張臉卻是墨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