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而知,來人正是雲中郎獨孤信。
獨孤信先向白淺予深深一揖,抱拳施禮,道:“這位白公子遠道而來,不巧獨孤信俗事纏身,不克遠迎,總管已差人報與在下,萬望白姑娘勿以為怪,還請回身,容信稍盡主人之誼,心下方可稍安!”
又轉頭拉住徐彥達的手,道:“徐兄與信,當日同望烽火,數年未見,甚是想念!如今好不容易來了,怎可就走?”當即便執了徐彥達的手,邊往裡走邊道:“快快內堂敘話!吩咐道:“好生看茶!”
總管大人見是主人回來,心中一塊石頭方才放下,連忙吩咐下人內堂看茶去。
這獨孤信談吐不凡,舉手間丰采高雅,神明爽俊,白淺予見他如此殷勤周到,肚中一股氣早已消了,那徐彥達見到舊主,自然更是無話可說。
三人於內堂坐定,獨孤信便將白袍解了,遞與下人,早有美鬟奉上茶水,獨孤信將茶蓋一揭,便道:“這茶乃是我前幾日方得的‘雲海白毫’,十分珍貴,諸位請看,這杯中之茶葉飽滿挺直,上下沉浮,生機勃現,舉杯則覺竹影婆娑,凝神則似清風拂面,皓如月中天,清 如水中山,真乃至純至真……”
徐彥達胸中存事,哪有心思品茶,便打斷他道:“獨孤將軍,屬下此次前來,乃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話未說完,卻見獨孤信擺了擺手道:“安坐此東南隅,戰火不擾,猶如世外,天下太平,哪有什麼十萬火急之事?”
他舉起茶杯,輕啜一口道:“今難得我三人齊聚在此,信有一問,不知二位可否答得。”
徐彥達道:“將軍請問!”
獨孤信將目光至二人面上掃過,徐徐道:“不知二位以為,自古飲茶為何須是三人為最恰,而不是四人,或者二人?”
“這……”徐彥達一時給難住:“屬下只知帶兵打仗,哪知這飲茶還有三人四人之講究?”
獨孤信又將美目凝注在白淺予身上:“不知這位白公子可知?”
白淺予思索了一下,道:“古人說,三生萬物,這三,便是指的陰、陽,和陰陽兩極之調和,又說三才者,天地人,也是指的天圓地方,人立其中,所以我想,三者相聚,當是最調和平衡之狀態,方能飲出茶中之真味吧!”
“妙解!”獨孤信撫掌笑道:“白公子真乃妙人也,能識得公子,真乃幸事!”
他自座站起身,負手於後,氣宇軒昂,朗聲道:“今日我三人聚首,在此飲茶,所謂一期一會,每一次的相會便是獨特的,再會尚無期,今日勿談國事,莫留餘缺。”
離座而下,向白淺予和徐彥達道:“今日信得一席茶,兩位知己,幾段清談,半日清閒,便可抵十年塵夢,此生足矣!”
他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樑高挺,俊美無儔,目光所向,白淺予和徐彥達便似被他眼光照到了一般,身心俱透徹,便不好再說什麼,只是閒品飲茶。
白淺予咀嚼著他話中“一期一會,再會尚無期”之意,竟不由醉了。
這一日忽忽便過。
次日一大早,白淺予方洗漱畢,便有丫鬟前來,說獨孤將軍請他們往前廳去。
白淺予心頭一喜,心想這獨孤信今日終於肯好好談正事了麼,當即匆匆梳了頭,換好公子服,便隨丫鬟前往大廳而去。
只見徐彥達早已坐於大廳之中,二人相顧道:“獨孤將軍呢?”
不一會兒,只見獨孤信緩步而來,額頭上微微出汗,他將外甲卸了,連同佩劍一併交與丫鬟,只著一件輕柔蘭花色內衫,更顯得君子如玉,看見白淺予和徐彥達二人,略顯吃驚:“信清晨每必聞雞舞劍,方不疏廢功夫,本命丫鬟前去請二位,不想倒讓二位先來等我。”
白淺予和徐彥達皆道:“我等也是方來,並未久等。”
獨孤信看向白淺予,關切道:“白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白淺予不好意思道:“我平時喝茶喝的少,昨天一下子喝了那麼多茶,竟然沒有睡熟,一晚做夢,回到三百里外無定河畔的軍營之中……”
她本意是將此話往兩國大戰之上引,沒想到獨孤信卻立刻轉換了話題:“白公子飽讀詩書,這身體和眉眼看起來卻象個柔弱的姑娘,看來昨日是信待客不周了!不如今日換個節目,聽琴飲酒如何?”
不待白淺予推辭,獨孤信立即招手,不多時,廳中便聚齊了一班女子樂工,吹拉彈奏,滿屋絲竹之聲盈耳,更有丫鬟流水般送上早點,一小籠一小籠,不絕的呈了上來。
白淺予低頭一看,只見這早點品種甚是豐富,竟連水晶蝦餃、幹蒸燒麥、豉汁蒸鳳爪、鮑汁鮮竹卷、黃金糕、榴蓮包、瑤柱珍珠雞、椰香南瓜仔、松露野菌餃、菠汁翡翠餃、香菇鹹雞粥都擺上了案幾,心中不由暗道:“這位獨孤信將軍好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