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尼爾並不喜歡魔法部裡瀰漫的那股彷彿在大喊「我們是世界的中心,萬物的靈長」一樣的空氣,但他必須承認,這座大廳確實很宏偉。
麻瓜組成的艦隊以女王的名義縱橫四海、用掠奪來的戰利品填充著大英博物館館藏的同時,巫師們也跟著受惠,毫無心理負擔地享受著文化進步所帶來的紅利。佇立在大廳另一頭的那排金色大門雕刻得極其講究,不管操作工具是剷刀還是魔杖,都代表了十分高超的水平。在擁擠的人潮中,尼爾沒辦法仔細端詳上面的圖案,但他覺得那應該代表了某種星象上的知識,而不是像中間那座雕像一樣,由純粹虛榮心所造就的畸形產物。
如果不是擔心給鄧布利多校長添麻煩,他甚至有股那把座雕像上馬人的形象拍成照片、然後偷偷丟到禁林裡去的衝動,那樂子一定小不了。
「這邊,尼爾。」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韋斯萊先生已經走到了大門左邊一張立著「安全檢查」的告示牌的桌子前面。見尼爾沒有跟上去,韋斯萊先生回過頭來衝他招了招手。
坐在桌子後面的是一個臉色蠟黃、鬍子拉碴、兩眼掛著厚重眼袋的中年男巫,看上去比他來來去去出外勤的那些同事更沒精打采。韋斯萊先生和他打招呼之前,他正在讀一張皺巴巴的《預言家日報》——無論在哪個職場上,門衛都是最乏味的工作之一,你會發現自己在很多時候都不得不透過翻來覆去地重讀當天的報紙來打發時間。jj.br>
這給尼爾提了個醒,在質詢結束之後,他也許應該在倫敦多停留一會兒,到舊書店或者古董店一類的地方看看,找一找有沒有能豐富自己的精神或者物質財富的方法。至於韋斯萊先生,他想必也很樂意趁這個機會瞞著妻子逛一逛電器賣場什麼的。
「過來。」無精打采的男巫叫了他一聲,然後從報紙底下抽出一根黃澄澄的金屬棒,又細又長,而且還晃晃悠悠的,像極了汽車上的天線。他用這玩意在尼爾身上前後掃了一遍,但棒子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魔杖。」男巫把它放下,伸出手來,再次簡短地要求道,彷彿每多說一個字都會讓他感到痛不欲生似地。
尼爾剛想開口,卻被韋斯萊先生搶先一步:「他沒帶來,埃裡克。」
埃裡克抬起厚重的眼皮看了看韋斯萊先生,臉上流露出深表懷疑但又懶得刨根問底的表情。他聳聳肩,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就揮揮手示意尼爾可以透過了。
「謝謝。」韋斯萊先生道了聲謝,便又拉著尼爾繼續往前走。穿過大門,兩人來到了一個像是電梯廳的房間——當然了,雖然「電梯廳」這個名詞直到2014年才被髮明出來,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在陳述過程中使用它——這裡擠滿了人。看到他們進來,有幾個人走過來和韋斯萊先生打了聲招呼,但大多數人一瞥見那頭紅髮立刻就輕蔑地扭開了臉。
尼爾很識趣地裝作沒發現這一點。
兩人擠上了其中一部電梯,身材纖瘦的韋斯萊先生在這種活動中沒什麼優勢,但他還是儘可能地在角落幫尼爾撐開了一小片空間,以免旁邊那名巫師斜抱著那個像木乃伊一樣的東西甩到他臉上。
抱著木乃伊的男巫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努力地想把手裡的東西拿正,但那玩意兒實在太大、太沉了,他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只好繼續保持原來的姿勢,愧疚地對著韋斯萊先生一笑。
「抱歉,亞瑟——這東西有點佔地方。」
「丹。」韋斯萊先生點了點頭,「這是什麼呀?」
「糟就糟在這兒,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康沃爾有個麻瓜報警說在挖地基時挖出了這傢伙,他們一開始以為這只是一樁普通的殺人案,結果警笛一響,它居然自己站起來逃跑了。其他人
還在現場處理那些人的記憶,而我負責先一步把它帶回來給專業人士瞧瞧看……說真的,我還從沒在英格蘭本土見過這種稀奇玩意。」
「它現在不再動了嗎?」
「暫時……應該不會了。」丹疲憊地長舒了一口氣,「我們追著它跑了五六條街,射了起碼四十道昏迷咒才把它撂倒。這鬼東西跑得可真快,王八蛋……哦,抱歉。」
髒話剛一出口,他突然想起旁邊還有孩子,趕緊捂住了嘴,結果忘了自己正在搬運重物。脫手的木乃伊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腳指頭上,疼得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時電梯停了下來,之前在電話亭裡聽過的那個冷漠女人的聲音報了一聲「魔法體育運動司」,零星一兩個巫師從這層下了電梯。他們前腳剛走出去,電梯門後腳就關上了,電梯間在刺耳的機械運轉聲中繼續上升。
丹抬起剛才被壓到的那隻腳,把鞋尖在另一條腿的褲腿後面蹭了蹭。
「你今天來得有點晚,亞瑟。」
「是啊,我今天走的是來賓入口——為了帶他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這孩子是誰?你要領他去麻瓜調解委員會嗎?」
「不。」韋斯萊先生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和盤托出,但一想到這裡已經是部裡,就又覺得沒有繼續保密的意義了——反正該知道的人總會知道,「他是霍格沃茨的學生,部裡要求他來……協助調查,為了今年春天那件事,你知道的。」
「啊。」丹的表情突然一下變得精明起來,他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尼爾,目光重點停留在他胸前的銀徽章上。
「你好啊,小夥。」他眨了眨眼睛,「我是丹·埃文斯,我聽說那群傻大個可把你們的學校禍害得夠嗆,嗯?」
「說實話,我不是很清楚,埃文斯先生……」尼爾在擁擠的電梯裡竭力找出空隙鞠了一躬,用謙卑而又充滿迷茫的口氣說道,「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正好不在城堡裡。」
「真的嗎?」
「真的。」瞭解尼爾平時說話方式的韋斯萊先生聽到他模仿這種說夢話一樣慢吞吞的口吻,表情變得相當古怪。還好埃文斯的注意力此刻全集中在從尼爾的神色中尋找破綻上,沒注意到他那可疑的反應,「當時我正在禁林旁邊的獵場看守小屋,幫朋友照顧受傷的動物……」
聽到這句話,埃文斯臉上突然綻開了笑容,眼中的精光也隨之消失了:「小屋?朋友?哈,你交朋友的眼光可真特別——海格那老傢伙還硬朗吧?」
「是的,我想是的,埃文斯先生。」尼爾沒有放鬆警惕,繼續扮演著他磨磨唧唧、糊里糊塗、彷彿用一根繩牽著就能拐到天涯海角去的新窩囊廢形象,「我聽說他赤手空拳就扭斷了一頭巨怪的脖子,還把另一頭巨怪從四樓上扔了出去……」
埃文斯大笑起來。
「這是我認識的海格!」他感慨地說,「說得難聽一點,我上學的時候,幾乎沒多少人對他比一條狗客氣多少。一入學,高年級的學生就告訴我們,那個海格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就和他的巨人母親一樣笨;而且他身上還有案底,只要他敢闖一點禍,魔法部就會派人過來,把他五花大綁丟進阿茲卡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