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孤衾,掩門獨眠卻醒。
這個春天很冷。
沒有地龍,沒有熱酒,更沒有軟玉溫香暖被,雖然鋪了幾床舊被子,還是冷。
手腳冰冷。心也冷。
本名叫作韋赫的他,以前被人稱作韋少,如今被人喚作韋生。
偌大龍安縣,知道他叫韋赫的,反而沒有幾個。
曾與他指腹為婚的李凝珠算是一個,李凝珠的丫鬟小滿,也算是一個。
大半個晚上都睡不著,因為怕冷,所以整個人都鑽在被子裡,這會兒實在是悶得憋不住了,韋赫把腦袋從被子裡鑽了出來,猛地吸了一口涼氣,嗆得生疼。
韋赫起來穿上了衣服,挪過了床頭擺著一大堆書籍的破舊木桌子,彎下腰,從牆角起開了一塊磚頭,那裡頭放著的,是一個作工一般的青銅簪子,還有一個用來納鞋底的錐子。
韋生雙手倒握著那錐子,面色猙獰的抵住了自己的喉嚨。
稍稍一用力,鮮血流了出來。
因為覺得有些疼,所以他很快就鬆開了錐子。
韋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面無表情的把那錐子扔在了地上,呆呆的靠在床邊發愣。
良久之後似乎是覺得不妥,又把那錐子從地上撿了起來,重新放回了那磚塊下面,用桌腳給踩上。就那麼穿著衣服,再一次鑽進了被窩之中。
疼痛,寒冷,疲憊,還有某些不知名的情緒在胸中醞釀,韋赫睡了過去,只是眼瞼不停的顫動,臉上的表情有些淒涼,又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
“仔細對比那傷口的大小,你就會發現,不論是簪子,還是錐子,都顯得有些細了,只是這大年下的,外頭的十分寒冷,以至於肌肉收縮,加上那些冰水和血水凝結在傷口的外部,干擾了我們對傷口大小的初步判斷。”楊千笑道:“我也是後來把那屍體放在溫暖的房間中,化去冰雪之後,才發現的。”
韓郷道:“你還沒有說你是如何判斷出殺死小滿的兇器是冰的呢!”
楊千道:“這個簡單,我有了懷疑,自然就要去驗證。我用鑷子從傷口往裡面一點的地方取下了些帶血的冰碴子,化掉之後的顏色相對來說就比較淺淡,若是血液直接凝結成冰,便是粘上了外面的一些水汽和冰雪,化掉之後,顏色也要更加深一些,根本不至於被稀釋到了這種程度。唯一說得通的解釋就是,那小滿的喉嚨裡原本插著的就是一截冰錐,外層是血,裡層雖然被她的體溫化掉了一些,但是因為兇手將她的屍體遺棄在冰天雪地之中的緣故,那一截冰錐子沒來的及完全化掉就再一次凍結了起來,所以融化之後,裡面的水分是要遠多於一般的血液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在那小滿生前,有人拿著一截冰錐扎進了他的喉嚨,而殺人之後,那冰錐的前端不小心折斷在了裡面。”
韓郷道:“你這理由說是說得通,但是聽起來總覺得有些牽強,小滿喉嚨裡的那些冰已經被你取了出來,這紅口白牙死無對證的,誰能給你證明?”
“冰錐不過是兇手順手拿來的殺人武器,用完也就丟了,總不至於一直拿在手裡,這大過年的,各家各戶都待在家裡,鮮有人出門,若楊千的推斷沒問題,只要在附近找找,總該能找到的。”,姜寧笑道:“楊千既然敢說出來,想必那半截冰錐已經被你找到了,對嗎?”
“不錯!” 楊千笑道:“那半截冰錐子就被我放在門外的雪地裡,大小,長度和小滿的傷口都極為符合,雖然很少,但我還是在那半截冰錐之上發現了少量的血跡。兇器,定是這冰錐子無疑!”
小梅這會兒剛好提著一壺溫熱的黃酒走了進來,在姜寧的示意之下,給每個人都倒上了一杯。
楊千把那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笑道:“這一口酒,就消去了奔波半日吸進去的寒冷氣,舒服!”
小梅很貼心的又給他滿上,耐心的等楊千第二杯酒下肚,姜寧這才道:“冰錐發現的地方便該是案發之地了,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楊千的嘴裡吐出了兩個字:“韋家,梅園。”
韓郷這才站了起來,慢吞吞伸了個懶腰,笑道:“看來,該我去走一趟韋家了。”
姜寧點了點頭,韓郷便領著剛進來沒多久的徐焱又出去了。
“兇手不是他!”楊千突然道。
至於他口中的那個他,指的自然是韋生。
姜寧玩味的笑道:“既如此,韓郷在的時候你怎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