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明丹姝沒有留在明府過夜,她心裡頭惦記著明塵遠的交代,總想著若早一日暗示太子,便能早一日收到效果。只是傍晚返回東宮的路上,坐在車輦之中,她一直在想兩個問題:
其一,聶星痕傷勢如此之重,明塵遠怎麼還有工夫去策反魏良媛?
其二,明塵遠讓她將訊息放在花圃裡,這是否說明,東宮已有聶星痕的人?除了魏良媛之外,還有誰?
是夜,太子聶星逸毫無意外地來了流雲殿歇息,還不忘關切赫連夫人的病況。明丹姝挑揀無關緊要的說了,聶星逸便也沒再多問。
兩人宿於榻上,皆沒有歡愉的意思,默契地絕口不提男女之事。夜色漸沉,寢殿裡地龍燒得暖熱,明丹姝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聶星逸不耐煩她如此折騰,忍不住翻了個身,但還是一貫的出語溫和:“怎麼了?擔心姨母的病情?”
明丹姝見他上鉤,便緩緩坐起身來,低聲說道:“我今日回府,見著我二哥了。”
黑暗中,聶星逸似是呼吸一緊,才問:“哦?怎麼?”
“他看似心情不錯,我問他是不是敬侯傷勢好轉,他也不說。”明丹姝順勢捂住心口:“不知怎的了,我看他那樣子,總覺得不踏實。”
“怎麼會不踏實?這是好事啊!”聶星逸也順勢坐起來,摟住她的香肩:“可惜年內不上朝,否則我必定逮著他問問敬侯的情況。”
明丹姝適時將臉別到一旁,故作黯然:“都到這個時候了,您還不信我?若不是……若不是今日父親和大哥都不在,我定要問問他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丹姝邊說邊哽咽起來:“從前父親什麼都不瞞我的,如今……你們都將我當成外人。我……”
“好了好了。”聶星逸見她又使這一招,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哄道:“不是將你當成外人,而是你一個女子,知道太多有害無益。”
他頓了頓,見她傷心得越發厲害,只好採用“拖字訣”:“我答應你。等到此間事了,無論是好是壞,我都將來龍去脈說給你聽,好不好?”
“當真?”明丹姝抽噎著問。
“當真!”聶星逸無奈地答。
明丹姝這才作罷,忐忑不安地重新躺下。
夜色正濃,兩人各自懷著沉沉心事睡去。
*****
明丹姝曾想過自己這番話會帶來一些後果,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烈。
從明府探母回來的第三日,金城公主的駙馬、她的哥哥明重遠下獄了。理由是:謀逆之罪。再深究一步:謀害敬侯。
燕王為此震怒不已,下令清查同黨。這個要求讓大理寺頗為為難。眾所周知,明重遠是明府嫡長子,又是金城公主的駙馬,那麼他的餘黨不用清查,傻子也能想到——王后、太子、明相。
而且,這三人也有謀害敬侯的動機。畢竟如今敬侯軍功甚高,在崇尚武風的燕國百姓中人人稱頌。反觀太子,近年來無甚建樹。
明重遠下獄當日,金城公主進宮面聖被拒,只得去了鳳朝宮想法子。太子、明丹姝早已彙集在此,為此事出謀劃策。
宮人們都被遣到了殿外,金城公主剛一踏進去,便看見赫連王后正在怒斥明丹姝:“你爹怎麼教的兒子?啊?這是陰溝裡翻船,自己人打自己人?”
明丹姝跪在地上,啜泣回道:“他向來與敬侯走得近。誰都沒想到,他如今竟是六親不認了。”
聽到這裡,金城公主已反應過來,他們幾人講的是明重遠的案子,於是立刻出言提醒:“母后,隔牆有耳,您怎麼能如此大聲!”
赫連王后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反而詢問金城:“見到你父王了嗎?”
金城黯然搖頭:“沒有,父王拒見。我本打算跪在龍乾宮外求見的,可寶公公卻說,越是如此,駙馬死得越快……”
她說著說著,自己已是緩緩垂淚。關於這案子,她其實知道得不多,只聽說是前日夜裡,有個刺客混入敬侯府中意圖行刺。當日明塵遠恰好留下照看聶星痕,第一時間發現了刺客,打鬥中將其制服。豈料,這刺客被捕後立即咬牙自盡了。
可是明塵遠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透過刺客留下的線索找出了幕後主使——竟是他自己的親哥哥明重遠。一夜煎熬,他還是決定大義滅親,親自去大理寺告發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