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心裡明白又是大伯母給自己女兒安排的相親。她本不玉打擾他們的相聊甚歡,偏偏其中一個男人主動站起身,遙遙地和她熟絡地打招呼:“林二小姐,好啊。”
客廳裡瞬間安靜。
“譚少爺,你好。”阮舒淡淡地點頭致意便不再多搭理,將不遠處的傭人慶嫂喚過來低聲詢問,“夫人呢?”
“從早上開始就在佛堂裡。”
答案不出所料,常年未變。明知如此,阮舒還是每天都問一次,彷彿等著哪一天能有所不同。
“三小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對勁。”慶嫂玉言又止,“我瞧著她胃口不好,還不時乾嘔……”
阮舒的眸底閃過一絲的冷意,看回慶嫂時已恢復平淡:“這件事你不用管,我已經知道了。”旋即吩咐慶嫂,“麻煩你邦我燉點雞湯,晚上送我房裡。”
略一忖,她又補了一句,“多燉點,等三小姐回來也給她送一碗。”
慶嫂瞅了瞅阮舒有點蒼白的臉色,捺下狐疑沒有多問。
阮舒舉步打算上樓,頓了頓,她又改變了主意,轉身往佛堂去。
所謂佛堂,其實就是一樓最盡頭的一個房間。
阮舒輕輕叩了叩兩下門。
裡面沒有給出回應。
阮舒轉動把手推門而入,霎時撲面的濃重檀香。
房內的佈局古香古色,精緻的佛龕櫃前,一身青衣的中年女人脊背挺直地跪在蒲團上,捻著手裡的一大串佛珠,闔著雙目,嘴唇嚅動,唸唸有詞,似絲毫未察覺阮舒的到來。
阮舒倚在門邊,看了她有一會兒,少頃,兀自踱步到佛龕前,順起三支香,併攏香頭湊到燭火上點著,然後微低腦袋,恭恭敬敬地雙手持香抵於額上,心裡想的是手術室裡流掉的那個孩子。
三秒後,她重新站直身體,把香插進香鼎裡。旋即,她轉回身,正面注視青衣女人,淺淺地笑了笑,“我今天又添了兩件罪孽。”
青衣女人不做回應。
阮舒走近了她兩步:“十年了,你不累嗎?”
青衣女人沒有吭聲。
“其實你這樣做的全是無用功。那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怎樣都抹滅不掉。”阮舒的語調十分地溫柔,唇邊泛起笑意,“你念一輩子的經,我造一輩子的孽。而我活得會比你長。更有效的解決辦法,不如你直接殺了我,怎樣?”
青衣女人不為所動。
阮舒添添乾澀的唇,似也覺得沒多大意思了,不再繼續說,將散落耳畔的頭髮搭回耳朵後,掠過她,開啟門走出去之前,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把公司讓給大伯父的。我還沒玩夠。”
門關上,恢復安靜的室內,青衣女人睜了睜眼,盯一下香鼎新插上的三炷香,復而重新闔上,更加快速地捻動佛珠。
室外,阮舒立於門邊停留了兩三秒,才沿著長廊往回走,經過洗手間時,驀然一隻手臂伸出來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進去,壓在牆上。
阮舒眼明手快地按住對方即將壓下來的臉,皮笑肉不笑:“譚少爺,你不是應該在客廳和我堂姐相親?”
“吃醋了?”譚飛輕佻地挑起她的一綹頭髮嗅了嗅,“剛剛見你對我那麼冷淡,我以為林二小姐你記性不好,已經忘了我。”
阮舒的手臂始終橫亙在兩人之間,掩下眸底的真實情緒,笑了笑:“我以為把我忘記的是譚少爺你,一個月杳無音訊。一出現,就是在和我堂姐相親。你該知道我和我大伯父一家人關係敏感,既然如此,我們之前的談判,算是徹底破裂。”
“誰說破裂了?”譚飛的表情痞裡痞氣的,隨即解釋道:“那天我是家裡有事,臨時被我老子召去英國,就今天的相親,也是我媽的安排,我哪裡會瞧得上那個瘸子?我給你的條件依舊有效。”
譚飛抓起阮舒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吻了吻,別有意味地說:“今晚有空?我可以再邦你把人約出來,咱倆之間一切好商量。”
阮舒嫌惡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笑:“譚少爺,你把我阮舒當傻子嗎?記性不好的人是你吧?那天晚上你在我酒裡下藥的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