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驀然變得哀傷。
“抱歉。”阮舒道歉。果然,有些事情還是不能隨隨便便好奇。不小心就戳到別人的痛楚。
陳青洲盯著她安靜了好幾秒,忽地發問:“你的‘阮’姓是隨的你在城中村的那個父親?”
雖然只是姓氏的問題,但也算是他第一回問及與她過往相關的事情,阮舒略略一頓,道:“應該是。”
“應該?”陳青洲揪住措辭。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所以只能回答應該。”阮舒如實相告。她確實從來不清楚那個毒鬼父親的名字。城中村魚龍混雜,他們家比較奇怪,很少跟周圍的人有交流,就算是去雜貨鋪買東西,也不多聊廢話。
她幾乎沒有機會聽外人叫喚毒鬼父親的名字,只有一次,碰上一男人剛提著褲子從莊佩妤房間裡出去後,她隱約聽見對方嚷嚷他什麼“瘦皮猴”,貌似是個外號吧。
陳青洲注視著她,沉默良久,緩聲道:“對不起。”
阮舒蹙眉,斂瞳,不語。
“很早就該向你道歉了。”陳青洲輕輕籲一口氣,“佩姨入葬的那天,我和榮叔在你們離開後,去她的墓前看過她了。”
“噢。”阮舒十分冷淡又簡潔地應了一個字。
陳青洲的說話慾望貌似瞬間被她堵住。頓兩秒,他眼裡微有波光湧動,還是繼續開口問:“雖然很不禮貌,但我能知道一些你和佩姨在城中村的具體生活麼?”
阮舒抿唇:“陳年舊事,沒什麼好提的。”
很快又補充:“而且這是我的私事,和你們陳家並沒有關係。你沒必要知道。”
陳青洲又靜默地看她好幾秒,問:“那阮小姐有沒有興趣知道,令你和佩姨深陷城中村的罪魁禍首?不想報仇麼?”
阮舒卻是反問:“莊佩妤是小三吧?”
就算不問,她心中已基本有了輪廓。故事一定很俗套,很狗血。所以也很容易猜測。
“小三的下場本來就應該很慘。不值得同情。我是小三的女兒,認命就是,有什麼好報仇的?”阮舒輕輕地笑。
笑意裡雖看不出自嘲,但她的語言直白露骨,感情色彩清晰。與其說她措辭刻薄,不如說是對她自己的菲薄和貶低。陳青洲嘆息,解釋道:“佩姨不能算小三。錯在我父親。是我父親欺騙了她,隱瞞了自己已婚的身份。佩姨一開始不——”
“可以了。我並不想知道。莊佩妤的過往與我無關。”阮舒打斷他,面色清清冷冷的,比此時的風要涼。
陳青洲收入她的表情,不再說話。
“我要進去睡覺了。陳先生請自便。”阮舒牽了牽唇角,給了個淡淡的笑容,然後抓起柺杖往裡走。
這次陳青洲沒有幫忙攙她,只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因為她的表情寫滿了拒絕。
回到房間,關上門,阮舒站了一會兒,慢慢地挪到床邊坐下,將柺杖靠在床頭櫃旁的牆上。
卻沒有靠牢。
她鬆開手後不出兩秒,柺杖就滑著牆壁倒在了地上。
阮舒沒有去撿。
不方便撿,也不想費力氣去撿。
安靜地盯它片刻,她往後躺倒在床上。
床很軟,被子很暖。
阮舒深吸一口氣。
還是快點養好傷搬出這裡吧。
她不想再繼續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