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不言謝,雲歌,我謹記在心。”南宮瑾說著又要一次跪倒。
慕雲歌扶住她,這一膝蓋就彎不下去。兩人在床沿邊坐著,南宮瑾的目光飄忽不定,嘴角帶著回憶的弧度,慢慢開了口:“我還小的時候,爹很疼我。他總是把我抱在膝蓋上,笑著指點部下們武功,他對我說,瑾兒,你要乖,要努力長大,等你再大些,爹就把一生所學全部教給你,讓你成為這個天下最厲害的女子。後來,南宮家總是沒有男丁,爹和娘都急了,娘懷了三個孩子,可惜都沒有活下來,身子也損傷了,娘就做主給爹納了七位姨娘。可惜,每個姨娘都懷不上……”
“這不是你的錯。”慕雲歌握著她的手,也不知說什麼安慰她。
南宮瑾含著眼淚微笑:“如今想來,姨娘們懷不上孩子,多半也是蕭家在作怪。是不怪我,我只是想起這些,心就抽得疼。你不知道,我娘活著的時候有多疼我。有一年春天,我病了,連床都起不來,爹是把我當男兒養的,不准我臥床歇息,娘就一直哭著守在練武場。我後來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娘已在床前守了我四天。爹雖然不愛說話,可那四天裡,他連兵都不去練了……”
慕雲歌沉默著聽她斷斷續續說起靖國公和長公主的一些事情,南宮瑾的眼淚就一直沒停過,她已將苦難凝噎成表情,可突然,一切都崩潰了,她幾乎承受不住。
南宮瑾哭了一會兒,又轉而說起藺居正的事情來。
她說,她見著藺居正的第一眼就喜歡他,他跟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同,眉目溫和總是帶著笑,總是用那種縱容的眼神看著她,能把她寵到天上去。
她說,那時候她少女心性喜歡胡鬧,藺居正不止一次幫她背了黑鍋,可從來樂此不疲。有一回在藺家,她調皮把藺老爺最喜歡的一對玉瓶子打碎了,不敢告訴藺居正,自己悄悄買了一對玉瓶擺回了原處。可後來還是被發現了,藺居正坦然說是自己怕被發現換的,捱了藺老爺一頓好打,背都腫了好些天。
她說,藺居正的手很暖,保護欲很強,無論什麼時候都喜歡將她護在懷中……
南宮瑾閉了閉眼睛,腦海中想起及笄那一日,她久等不來藺居正,還生了他的氣,告訴他派來送話的隨從,午時還不出現就再也不理他。到了午時沒出現,而她也果真再也沒有機會理他!
這一切,都是魏無真造成的!
她眸中陡然迸發出滔天的恨意,恨不能將罪魁禍首嚼碎了的恨意,一拳頭砸在身邊的矮几上。
矮几轟然炸裂,木屑倒插在她的手背上,熱辣辣的疼,她看著慕雲歌,目光熱烈:“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如何動手?”
“空口無憑,咱們不能直接到御前去告狀。魏無真是皇子,如今又封了王爺,光憑著白綾一個人的口供難以說服陛下。”慕雲歌沉思起來:“沒有足夠一次推翻他的證據,不能貿然行之。南宮,為了大仇,你必須忍耐,懂嗎?”
“我能忍,不管等多久,我都能忍!”南宮瑾雙眼通紅。
慕雲歌敲擊著桌面,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想了一會兒,她才說:“要做成這麼一樁大事,依靠一個邱老大,一個白綾是做不成的,一定還有別的什麼人在從中策劃。”
只要找到了這人,就能完全還原當年的真相!
南宮瑾贊同的點了點頭,她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有一點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除掉我爹孃,對魏無真到底有何好處?難道單單為了一個下人?”
“當然不是。”慕雲歌冷笑:“魏無真是什麼人,一個下人值得他大費周章嗎?他想要的不過是西北軍的統帥權罷了!只有除掉你爹,西北軍的統領職位才會空出來,他的人手才有安插的可能。至於長公主……你爹孃伉儷情深,滿朝皆知,若不是用你娘做餌,你爹一死,只怕人人都會懷疑他的死因吧?”
“可他最終還是沒能如願。”南宮瑾聽罷亦是冷笑。
慕雲歌嘆了口氣:“是啊,他最終沒能如願,為了一己私利,將國之屏障推下了火坑,看來上天也是看不慣他的所作所為。”
靖國公一死,頭七未過,還來不及商議替代的人選,赤蒙就舉國來攻。魏無真、魏權在朝廷上爭著推舉自己的人上陣,可傷透了心的南宮瑾只求一死,上書武帝自請離京領兵。武帝思慮再三,同意了她的請求。
這一去,就是兩年。
兩年來,南宮瑾不但沒死成,還逐步在軍中樹立了自己的威信,將西北軍的統領權牢牢掌握在手中,深得武帝信任,再也不可撼動。
不得不說,魏無真在這件事上的策略是失敗至極的,去了靖國公,又來南宮瑾,他半點好處都沒撈著,反而留下了一堆把柄!
慕雲歌垂下眸,心中飛快地思考起來,很快就有了計策。
南宮瑾找到這個主心骨,絕望的心都凝聚起來,只求為自己的父母、愛人和自己沉冤昭雪、報仇雪恨,反而振作了。兩人低低商量了一會兒,初步有一個計劃,箇中細節還有待商榷,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便各自散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