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綾說到這裡,悄悄覷了覷南宮瑾的臉色,後者面板一片雪白,目光閃動,好似突然丟掉了所有的力氣。
好在南宮瑾在軍中多年,心志堅定,饒是知道了一切的開端,心神也尚且穩得住,只是怒火夾雜著悲慟,淡淡的語氣格外悲涼:“說下去。”
靖國公有個女兒,出生之日,她的伯伯就在西北戰事中死亡。其實這是件巧合,多年來大家都未曾放在心上。邱老大和新主子想的法子就在此處,他們找了不少人,開始在京中宣揚南宮瑾是個災星的事情,讓大家降低對靖國公府的戒心。京中百姓閒得無聊,最喜歡聽八卦趣談,得了這個談資,自然是格外興奮,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
當然,達成這個效果,靠的自然是白綾這個婦人的舌頭!
本來一開始,白綾是不答應的,可耐不住邱老大的苦苦哀求,還是去辦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很快,在她的推動下,這事就達到了空前的效果。
不久,南宮瑾在武舉中拿下探花,龍顏大悅,當場賜婚。這給了他們第二個契機,邱老大的新主子不知道用什麼辦法,竟將賜婚的公子弄死了。
隨後,她巧舌如簧,將這樁事算在了南宮瑾的頭上。一時間,京中流言四起,人人都罵她是個災星,先前伯伯的死亡也算在了她的頭上。雖然武帝極力壓制,這事也總被茶餘飯後提了起來,南宮瑾成為眾矢之的。
一切的一切,直到南宮瑾再一次定親,藺二公子毫髮無傷才結束。
白綾回憶到這裡,南宮瑾已幾乎是搖搖欲墜。
藺二公子……藺居正,那個清雅溫潤的男子,那個她第一眼看見,就動了心、留了神的男子!那個總是笑著對她說,“瑾兒,別怕,我在”的男子,那個總是縱容著她的瘋鬧,在父母發火時自覺擋在她身前的男子,那個在寒冬雪夜為她堆了一模一樣的雪人的男子……
她閉了閉眼睛,心痛到了極致,反而是沒有眼淚,只覺得胸口空空,心跳在耳邊不斷迴響,整個人都是懵的。
身邊的劉源忙扶住她的肩膀,只覺得掌下的肩膀消瘦得厲害,親耳聽到這些事情,自己的心也是寒了,痛了。
這麼多年,原來他們知道的所謂真相,不過是惡貫滿盈之人用來掩藏真相的託詞,無辜的南宮瑾那時才十五歲,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承受本不該是她承受的罪惡!此刻想起那些惡毒的話,同情、憐憫、恐懼、悲傷……種種情緒兼而有之,令劉源措手不及。他不能想象,身處在其中的南宮瑾此刻的內心是怎樣的驚天駭浪!
白綾盼著活命,哪裡顧得了自己說出來的真相是多麼令人震驚,繼續說了下去。
藺居正剛跟南宮瑾訂婚,他們就密謀了一次刺殺。不過不知怎麼的,那一次刺殺沒有得手,反而折損了不少人馬。
邱老大懊惱的說,藺居正身邊好像有高人保護,他們的人無論怎樣都不成功。藺居正也好像有所覺察,處處小心謹慎,便一直不能得手。
直到南宮瑾及笄那一日。
那一日,靖國公府滿門賓客,人人面上歡喜,自然戒備鬆散。邱老大安排好的人成功在靖國公的飲食中下了會影響心臟的劇毒,又在及笄禮後將長公主推入了湖中,邱老大親眼看著長公主溺死後,讓人將訊息報給了靖國公,靖國公聽後情緒激動,立即催發了毒藥,嘔了一口血,倒地就毒發死了。
他的新主子也同時動手,在外巡遊趕來給南宮瑾祝賀的藺居正在回來的路上,被他們敲掉了馬車的釘子,又故意在山崖上用馬匹衝撞馬車,引起馬車劇烈晃動,連人帶車一同砸到了山崖下。
藺居正的死訊傳回京城,先前那些流言埋下的引子立馬點爆了民心,轟然炸開。
藺家人衝動之下,跑到靖國公府邸去指責南宮瑾的災星厄運,順著這些指責,掩藏的真相被人遺忘。他們又收買了驗屍的仵作,自然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南宮瑾。
偌大一個靖國公府轉眼門庭寥落,邱老大也順勢脫離了南宮府,投入了新主子的府邸。
可他的新主子並不是個善類,邱老大一過去,隔日就抬回了屍體。
白綾也知道是為了殺人滅口,驚慌之下,不得不帶著兩個孩子逃離了京城。這三年來,她東躲西藏,日日過得提心吊膽。她的兒子也在逃亡中被人殺了,孤身一人,被一個姑娘相救,才算撿回了一條命。
今兒下午,那人找到了她的藏身之所,救她的姑娘拼了全力才護著她逃出院子,兩人分開走,她才遇到了南宮瑾。
南宮瑾聽完,已覺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身子微晃,險些從椅子上栽了下去,幸好劉源一直在留心她的狀態,及時穩住,才沒有栽倒。
南宮瑾深深呼吸,推開他的手掌慢慢站起,一步一步極為艱難地走到了白綾身邊。
她的目光帶著無限的黝黑,絕望、痛苦幾乎將人淹沒,聲音反而是格外鎮定的:“你說……是你們殺了我爹孃,殺了居正……”
“是。”白綾不敢看她,垂低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