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妍第一次被人公然反駁,俏臉一時紅透一時又鐵青,變幻了好幾次才找到自己的言語:“慕雲歌,你什麼意思?你是要幫著這個災星跟我作對嗎?”
“雲歌絕無此意,”慕雲歌再次福了福身:“雲歌只是覺得這話十分不妥帖,趙小姐是名門閨秀,皇后娘娘跟前也是說得上話的,還是不要為了幾句口舌之爭,讓娘娘為難才是。”
她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娘娘,先前還扣下那麼大一頂高帽子,趙妍哪敢再說,恨恨地看著她,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卻又無可奈何,好不尷尬。
就在這時,皇后娘娘身邊的內監過來傳旨,皇后娘娘和德貴妃娘娘即將移駕容英殿,請各位小姐到容英殿集合。慕雲歌悠然離開,南宮瑾則是再也不看趙妍一眼,徑直去往容英殿。這偏殿中的千金小姐們幾乎都以趙妍為首,此時慕雲歌穩穩站在上風,人人為她氣度折服,不由自主地為她讓開了一條路。
南宮瑾跟在慕雲歌身後,目光復雜的看著眼前挺直腰板的少女,多年已鮮有笑意的臉上緩緩綻開。
肖氏也回到了偏殿,在右側為首的第一位坐了下來,她身邊空著的是慕雲歌的位置。
慕雲歌落座之後,肖氏便問:“剛跟你一同進來的那位小姐是誰,新交的朋友?”
“那是靖國公府的南宮瑾小姐。”慕雲歌笑道:“女兒倒是很喜歡她,不過南宮小姐是武將出身,怕是不喜歡跟女兒這樣的閨閣小姐來往。”
南宮瑾的名頭肖氏也是聽過了,她本想勸解幾句,可轉念一想,女兒素來有自己的主意,這個南宮小姐定然有過人之處,便不在多說。
南宮瑾是女兒身不能承襲靖國公爵位,然而她是朝廷親封的一品女將,比之一品誥命夫人又更尊貴,座次在坐手第一位,緊鄰皇后和德貴妃。如此一來,慕雲歌和南宮瑾的座次就是面對面,她落座之後,意外地跟慕雲歌點頭示意。
慕雲歌回以一笑,遙遙端起手邊的果酒敬了她一杯。
南宮瑾抄起手邊的果酒一飲而盡,將空空的杯子示意慕雲歌。慕雲歌也喝盡了杯中酒,南宮瑾嘴角輕勾,很淺很淡的一個笑,笑罷立即恢復了剛才的模樣。
趙妍進門時就看見這兩人互相致意,心中極是惱怒,目光落在首座上,一個主意立即閃了出來。她抿唇而笑,面上很快不動如水,乖乖坐到趙夫人身邊去。不過剛剛坐穩,她便對自己身後的婢女招了招手,在她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婢女面上閃過一絲錯愕,忙低頭極好的掩飾過去,躬身退出正殿。
慕雲歌身邊是大魏另一個鉅富的妻女,那位小姐坐下後,忍不住探身過來跟慕雲歌耳語:“慕小姐,你剛才真是太厲害了,那個什麼趙小姐可是被你訓得啞口無言!”
慕雲歌淡淡的說:“只是幾句實話而已。”
“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給我們這些商女出了口惡氣!大家都是爹孃生養的,憑什麼咱們就要比她們低人一等?這次讓她們也知道知道厲害,就算是商女,咱們也不是好惹的!”那位小姐毫不掩飾自己的崇拜:“說咱們商女低賤,她們這種見人就口出惡言的世家小姐其實比咱們還不如呢!”
慕雲歌忙掃向對面,低喝道:“噤聲!”
那小姐吐了吐舌頭,又被身邊的夫人拉了一把,忙把頭縮了回去。
“皇后娘娘駕到——”
“德貴妃娘娘駕到——”
沒等多久,內監尖細的嗓音總算在殿中響了起來,諸人聽到通報,全部站起來,面向容英殿小側門,等候兩位主人的到來。
趙皇后和德貴妃一前一後進來,隨從伺候的八名宮婢在她們身後站好,諸位夫人小姐便起身行叩拜之禮。禮畢聽見趙皇后吩咐“請起、賜座”,諸人便起身道謝,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趙皇后簡要說了一下今日宮宴的目的,等候武帝那邊開宴的訊息傳來,才吩咐開席。
宮中規矩多,宴席也跟尋常家宴不同,菜色是早就上齊了的,只是動什麼菜都不能超過三筷子,很是無趣。
覺得無趣的絕對不止慕雲歌一個,菜過八樣,趙皇后在座笑道:“在座諸位難得入宮一次,枯坐也是無味。宮中新排了歌舞,倒也有些意思,連皇上也讚了一句不錯。小豆子,去宣她們入殿,為大夥兒助助興!”
她身後的內監應了,退了出去,很快就有十個穿著水紅色襦裙的宮女排成兩列入殿來,樂聲一響就翩翩起舞。
慕雲歌粗通音律,聽出是《破陣曲》,微微來了興致,認真觀看起來。
這些舞女腰肢柔軟,腳下卻甚是有勁兒,踢踏間好似金戈鐵馬滾滾而來,本該是舞劍的,卻用水袖代替,長袖揮動或是柔軟或是剛毅,別有一番風味。
慕雲歌正看得入神,忽覺放在桌上的右手猛地一痛,火辣辣的感覺迷漫了整隻手掌,滾燙的湯水正從她的右手手背上滾落下來,落在身前的桌几上。給她佈菜的宮女滿面惶恐,就要屈膝跪下,拿眼悄悄覷著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