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陸令萱的模樣,慕雲歌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牙關緊咬,不該屬於自己的難過和氣憤霎時間在胸腔翻滾,幾乎是難以自持地衝過來拉住她的手,厲聲低喝:“令萱,你怎麼會搞成這樣,是不是殷姨娘……”
陸令萱去時身上只穿了單薄的春衫,布料和款式雖然都是去年的,可洗得乾乾淨淨,看起來也算嶄新,可現在……
衣衫還是那身衣衫,可前前後後已多了好些口子,碎裂的口子若隱若現斑斑血跡,手臂上更是傷痕累累,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面板,她被慕雲歌一拉,微微錯身,露出的後背上幾條極為凌厲的傷口觸目驚心。這種形狀,這種傷痕,絕非意外,而是人為造成的,陸令萱這是……被人打了?
“我累了,真的累了……”陸令萱低低搖頭,雙目無神地看著她;“你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慕雲歌張了張嘴,還想說話,忽見角落裡的魏時輕輕搖了搖頭。
慕雲歌一愣,見陸令萱眼神飄忽地落在身邊的茶杯上,毫無開口的意思,似乎連她站在身邊都沒忘記了,直覺事情嚴重已超出了控制。
她不禁暗暗後悔,今夜來陸家是否是自己做錯了!
她伸出手去,想握住陸令萱的手掌,可終於還是無力地收回,不為別的,只為手掌上浸出血跡的猙獰新傷,她怕稍稍碰觸,就會多添陸令萱的傷痛。兩人無言站著,陸令萱噙著淚花的眼睛凌遲著她的心,她不敢多問,只好慢慢退出房間。
走出了院子,魏時自然而然地過來摟住她的腰,飛身上了外間圍牆。
慕雲歌回頭看去,只見陸令萱直直背對著他們站著,忽地身子一晃,軟倒在身邊的小榻上。她正要叫魏時停下,又見陸令萱扶著小榻上的茶几慢慢站起,那瘦弱的雙肩和脊樑壓了沉沉一座山般,將一個曾經飛揚如風的嫡長女深深打進了煉獄……
慕雲歌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久久不語。
魏時陪著她一直站到陸令萱的身影消失在裡屋,才帶著她離開陸家。
兩人各自藏著滿肚子的心事,一路上都沒去時的心緒,回到聽風築,魏時放下慕雲歌,自去倒了杯冷茶強灌了她兩口,她才回過神來。
“你跟令萱去質問陸老爺,都發生了什麼?”一回神,她就急急追問。
魏時眼波溫柔地看著她,嘆了口氣:“陸震玄怕是我見過的最狠心的父親了!”
陸震玄正是陸令萱父親的名諱。
陸令萱衝出主院,徑直奔到殷姨娘所在的醉雲居,陸老爺果然也在這裡。
跟主院蕭條破敗不同,醉雲居里歡聲笑語,陸老爺正同殷姨娘坐在一處說著話。陸令萱還沒進屋子裡,就聽見殷姨娘柔柔的笑聲:“老爺,這剁椒魚頭是你最喜歡的,賤妾一直給你熱著呢。你看,這魚臉上的肉最嫩了,入口即化,你可要多吃一點。”
“好好好,還是你最貼心,我吃兩口。”陸老爺滿是寵愛,摟著殷姨娘,就著她的筷子吃了一口魚肉。
殷姨娘嘻嘻一笑,倒了杯酒喂到他嘴邊:“這是二十年的女兒紅,醇正夠味,配這素炒生鮮最合適不過呢!”
陸令萱還沒走進,守在門口的丫頭便上前攔住了她,一臉厭煩地將她往外推:“大小姐,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要見我我爹!”陸令萱站定了腳步,眼神凌厲地瞪她:“你讓不讓開!”
那丫頭鄙夷地撇撇嘴:“老爺不想見你,你就別來自討沒趣兒了。等會兒讓夫人看見了,奴婢不好交代。大小姐,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就不能給奴婢們一條活路嗎?再說了,上次夫人也說了,讓你別以為自己還是嫡長女就放肆太過,不把夫人和老爺放在眼裡,再讓夫人瞧見,就沒你好果子吃。”
一席話將陸令萱惹得炸毛,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衣領,微眯起的杏眼滿是殺意:“我娘還沒死,這陸家就只有一個陸夫人。憑著她一個姨娘,就想管教我,也不嫌肩上的膽子重了些?”
她說著冷哼一聲,用力一甩,那丫頭頓時被她甩了開去,重重跌在地上。
“呸,你是小姐又怎樣?”那丫頭摔得痛了,性子也上來了,冷笑著站起來:“如今這府裡當家的是我家夫人,可沒你這個小姐什麼事!你不把夫人放在眼裡,怎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看來,上次夫人的戒尺還是打得太輕了,就該聽小少爺的,用板子好好打一頓才好!”
“你是個什麼東西,我疼不疼還輪不到你來說話!”陸令萱怒極,極是兇狠地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