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阻止我的,當初你若是不把玉豬龍拿出來,我也不會追查到這一步。”
“我老了,但還不傻,你為了救我可以以身犯險去找永珍神宮,為了救知秋,千辛萬苦揭開魔國的真相,知道嗎,你一直都在為你身邊的人活著,但你從來沒有為自己做過什麼。”葉九卿聲音平穩老成。“那艘船你找了到底多久,或許只有等你恢復記憶才知道,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會找月宮九龍舫,但是一件能讓你持續幾百年的事,想必對於你很重要,你能為了我們不惜一切,我又怎麼忍心阻止你呢。”
“可你自己也說過,我知道的越多,記起來的記憶也會越多,凌然的擔心並非是杞人憂天,有朝一日萬一我重新成為那個人,難道你就不後悔?”
“後悔……”葉九卿坦然一笑。“你曾經是誰我不知道,即便你殺戮無常冷酷無情,也和我沒任何關係,但是現在的你,即便記起你失去的記憶,重新成為一號首長站在我面前,在我眼裡,看到的始終還是顧朝歌。”
“為什麼?”
“因為那個時候,你雖然想起之前的一切,但是卻無法替代你如今擁有的記憶,你也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你失去記憶的時候,你就如同一張白紙,這二十多年來,你重新在這張白紙上書信了自己的一切。”葉九卿聲音堅定,沒有絲毫遲疑對我說。“我相信你有惡,但我看見的卻是你的善。”
我好半天沒說出話來,我應該被感動的,面對葉九卿句句肺腑之言,每一個字都透著他對我沒有任何保留的信任。
是的。
他說的沒錯,我真的記起遺忘的過去,也無法磨滅我作為顧朝歌的記憶,曾經的我殺伐果斷冷酷無情,而現在的我卻並非優柔寡斷唯唯諾諾,我可以成為一號首長那樣的人,但也不影響我繼續當顧朝歌。
我對葉九卿點頭,這一輩子我從來沒有騙過他。
但這一次我卻在說謊,我是龍伯國主,我身上肩負著種族的興亡,這不是一句善惡就能推脫的責任,跟隨我到此的近衛用生命在延續我完成使命。
這不是顧朝歌能做到的事,亦如我在魔國高塔之中殺掉應悟,那種冷漠的決絕只有在雪域忍辱負重的龍伯國主才能擁有。
我要找到那艘船,並且徹底的摧毀月宮九龍舫,還要聚齊船上所有的神器,最後……
最後我會像殺掉應悟那樣殺掉從神域中逃脫的漏網之魚,這其中就有葉九卿的先祖,那個還長眠在龍脊之地,等待著被月宮九龍舫喚醒的歸墟祭司,多麼可笑的故事,葉九卿毫無保留的成全我,但他卻沒想到,亦如凌然所說,他是在助紂為虐,幫我剷除自己的先祖。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應該遠離葉九卿才對,確切的說,我應該遠離身邊每一個人,葉九卿說的沒錯,顧朝歌一直都是為身邊的人在活著。
如果真到了最後我要終結一切的時候,這些曾經和我出生入死的朋友阻擋在我面前,就如同葉九卿現在這樣看著我時,我真擔心自己會猶豫和遲疑,這對我來說無疑是比眼淚更致命的軟弱。
作為顧朝歌我不可能對他們下手,但是作為龍伯國主,我根本沒有選擇,還被封印在神域中的族人絕對不能因為我不該有的記憶而危在旦夕。
“回去吧。”我向後退了一步,在心裡告誡自己,遠離葉九卿能讓自己變的堅強,我已經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份本來就不該擁有的情感上,我該學會的是心如磐石,或許冷漠和無情現在才是更適合我的。
葉九卿應該還想對我說什麼,嘴張合了幾下,或許是怕影響到我,嘆息一聲拍拍我肩膀轉身離去,我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完全看不出這個人曾經意氣風發叱吒風雲的偉岸,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但任憑我怎麼刻意的試圖讓自己心硬起來,看著葉九卿的背影卻莫名的興酸。
“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給你送終。”我衝著葉九卿大聲說。
葉九卿沒有再回頭,抬手對我擺了擺,我想他是不敢回頭,因為他知道留不住我,但他卻並不想眼睜睜看著我從他面前離去。
“這話我記好了,你辦完事記得回來看我,臨死之前要是看不見你,我怕是閉不上眼。”
葉九卿的背影最終還是消失在晨霧之中,我從來沒有對他失信過,但這一次恐怕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我轉身看向前面被晨霧籠罩的清晨,我看不見前行的路,亦如我此刻內心一樣迷茫,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這一次和以往不同。
我將孤身一人去面對,就如同將軍臨終前所說,剩下的路我要一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