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想不了太多,我高喊:“阿煦,快跑。[”可跑出兩步就覺頭皮一痛,頭髮被後面給一把扯住了,生生被拽了回去,並且有隻手從後摟住了我,粗劣的氣息吐在耳邊:“小娘們,跑什麼啊,今晚陪爺樂一樂……啊!”
他話沒說完就一聲慘叫,隨即纏住我的掌鬆開了,等我回轉身時只見朱高煦面露兇意一劍刺穿了那壞人的身體。這個人當真叫樂極生悲,連自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嚥了氣。
我被嚇到了,不光是眼前這具屍體,還有那邊形同瘋了的朱高煦。他在先殺了欲圖凌辱我的人後,又接連刺死了另外那兩人,他的打法完全跟不要命似的,拼著被對方几棍子打在身上也要衝上去,直到最後一人瞪大了雙目看著那把長劍刺穿自己心臟。而朱高煦一個轉身,狠狠抽出了自己的劍,任由對方的血噴灑在臉上與身上。
世界終於安靜了。
看著滿身是血的朱高煦緩緩走向我,心裡頭竟生出懼意。這時的他完全不似白天那唇紅齒白爽朗而笑的少年,眼神裡泛著兇光粼粼,等他來到身前我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他僵住在原地,低頭看了看與我之間的距離,等到抬起頭來時兇狠的眼神消失了,眸中只剩一片茫然,他急急跟我解釋:“是他們要凌辱你,我才下殺手的,我不想的。”
渾身一震,剛才自己在做什麼啊?這個少年為我拼命,我卻對他……連忙走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急聲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快速環看四下,強令自己鎮定:“阿煦,你聽我說,我們現在必須先把他們的屍體拖進客棧裡,然後把地上的血清洗掉。”
殺人犯法,天亮後便會有人出來了,在我們離開之前絕不能讓人發現。
儘管早猜到店裡沒有顧客,但我還是為了確保挨個房間察看了一遍,然後與朱高煦一同把屍首搬進某個房內。等清理完門口的血跡後,我們關上了門。
朱高煦在後來一直沒再開口,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直到這刻讓他把身上衣服換下來時,他的神情裡才有一絲驚慌出現。有點心疼這個樣子的他,主動走上前幫他把外衣脫了,見裡面的中衣也染了血,便一塊都脫了,拿了乾淨的布為他把臉上與脖子上的血擦拭乾淨再換上乾淨的衣服。
我身上也有血跡,和他說等一下就找了一個空屋快速換過,並把頭髮重新綁好。等再出來時見朱高煦站在那處一動都沒動,眼神呆滯。
老實說我的心緒依舊沒平靜,這是我第二次見到死人,不知道是命運使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前一次是朱棣為我殺人,這一次卻是他兒子為我殺人。今晚若朱高煦沒回來,後果我簡直不敢想象,光是想到這便抬步走向那孩子將他緊緊攬住。
他比我要高一些,按了按他後腦終於讓他把頭擱在了我肩膀上,輕聲安慰:“事情都過去了,等天亮後我們就離開這。”
忽而懷中的少年身體顫動起來,緊隨著感覺肩處有溫熱的液體侵入,“阿蘭,我殺人了。”我撫摸著他的頭,“我知道,你是為了救你姐,那些人是壞人,他們開這家黑店不知道坑害了多少路人,你手刃他們就是為民除害。”
緊繃的情緒找到了一個發洩口,他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其實,他本來就還是個孩子啊,十五歲的少年如何能承受這些?一場痛哭之後,終於讓他好轉過來,抽泣著從我肩膀上抬起頭時眼睛紅紅的,“我不能讓別人欺負你。”
“好,我知道。”
這是一個少年對我倔強的誓言,在很多年後想起時我還會唇角露出微笑。
天亮後我們就駕著馬車離開那家黑店,臨走時在門上掛了個牌子稱店家回鄉,要過一陣子才回來,希望能夠瞞過一陣讓我們可逃離危險範圍。
出城時城守例行盤查,我還算鎮定,可朱高煦在被問到時卻木著臉整個人都是僵硬的。見城守面露狐疑我連忙開口:“我家幼弟年少時得過一場重病把腦子燒糊塗了,還望軍爺包涵。”城守聽後又將朱高煦上下打量了道:“眉目長得還挺好的,可惜了,馬車上可有什麼?”
我讓開馬車前的位置讓他看見,然後道:“就是幾件衣服和乾糧。”
城守隨意看了看便放行了,是我牽動韁繩駕車的,一直等到離開城門有一段路了才長舒一口氣。又回眸看了眼馬車內,朱高煦的那把長劍我給藏在車座底下了,若那城守仔細搜了定然能被搜出,只怕再被盤問朱高煦就要露馬腳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安慰:“好了,我們已經出城了,沒事了。”
他僵硬地轉過頭來,看了我好一會突然冒出來一句:“誰燒壞腦子了?”
呃,剛才那不是我隨口一說嘛,他當時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現在倒知道來懟我了。只聽他輕哼了聲搶過了我手中的韁繩又把駕車的活攬過去了,我觀察了他一陣覺得情緒已經緩和下來了才將疑惑問出:“你昨晚怎麼又回來了?”
朱高煦答:“我本來都已經出城了,可左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越走越心神不寧還是決定回來看一眼。”他說著頓停下來低頭,以很輕的聲音說了句:“幸虧我回來了。”
我也感慨:“是啊,幸虧你回來,要不然你姐這會兒估計是命喪九泉了。”
“誰是我姐?”他不客氣地懟回來,“我只有兄長沒有姐,說好了這一路你要喊我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