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一個人,還真是讓人氣不起來,恨不起來。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也迷上他……
這念頭一起,祿東贊立刻自嘲:他有什麼立場去想這個,她迷上他,才是天經地意的,畢竟,他們有名有份。
情深意重抵不過名正言順!更何況他們之間連窗戶紙都沒有捅破,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是他覺得這世間縱然再多狂風暴雨,再多勾心鬥角,看見她,就覺得幸運和喜悅。
看著她,自個就會連眉眼都忍不住柔和起來,她的一顰一笑,都在心上。
可這注定是錯,甚至不能開始就得結束的錯。
就這麼放在心裡吧,看著他們成親,看著他們白頭,看著他們一生一世。
這是他為人臣子的本份。
布赤說著話,突然看見上首的祿東贊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唇角的微微笑意,令他整個人看上去溫文爾雅,就像暖暖的春風。
她不由地想:還是大相更讓人舒服,一點也不令人緊張,和他談話忍不住讓人想告訴他更多……
布赤當然不知道,松贊干布會選祿東贊做為請婚主使,先後去泥泊羅和大唐去求娶兩位公主,不僅是因為他文武雙全,更主要是他太適合當使臣。
一個好的外交使臣,首先是忠君愛國,凡事以本國利益為重。
其次,出使之前會充分學習、瞭解對方的文化和需求,找到雙方利益的交匯點,擅長交流,虛與委蛇,絕不會因為一次次的談判改變立場或者煩躁不安。
第三,做為使臣,要會鬥智鬥勇,要在兩國利益的平衡點這就要求他是個通才,是雜家,學識淵博,常識通達。
正是因為這幾點祿東贊都具備,他才能夠在泥泊羅請婚求娶赤尊公主時三戰三勝,在大唐請婚求娶文成公主時,連過六關。
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讓布赤下去之後,祿東贊有些頭疼。
一大早,玉樹的大孜巴(相當於大唐的刺史)就來請他和郡王爺、世子爺去打獵,現在想想,只怕是得了贊普的授意,這明顯是贊普要和文成公主做戲,自個也大致能夠猜到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無非是他家贊普希望文成公主喜歡上他本人,不是因為他的身份,不是因為他們的婚約。
只是這場戲裡,文成公主何其無辜,路上風餐露宿的走了一年多,到達後又等了贊普兩個月,結果還要面臨這樣的考驗。
有時候贊普的心血來潮和突發奇想,還真是讓人頭疼。
當年要不是自個苦勸他別和羊同翻臉,說那樣做對吐蕃無益,說不管如何都要和羊同聯姻,只有那樣才會減少外邦的虎視眈眈,避免內外受敵……只怕他都不會娶勒託曼了。
如今整這麼一出,將來要如何收場?
難道也讓文成公主像勒託曼一般受冷遇,遭冷落嗎?
想到此,祿東贊胸口一疼。
她那麼美好,應該是讓人捧在心尖上呵護的,連一點塵埃都不該讓她沾上。
想了想,祿東贊起身對立在一旁的諾阿莫道:“跟我到郡王爺那邊去,這事得讓他知道,至於如何說,你得和我配合好。”
諾阿莫嘿嘿笑,“大相,贊普是叫您別去打攪他,你要給郡王爺他們說了,他們能坐得住嗎?”
祿東贊笑了笑,“贊普要在柏海迎娶公主,從玉樹行宮到柏海,十里紅妝送嫁,正好讓吐蕃的百姓看看大唐公主的風姿。如此一來禮成之後,等公主到了邏些,就已經是我吐蕃的贊蒙,再有宵小之輩使詭計也不怕了。”
“我得把事情給郡王爺說說,早點做些準備,這些事足夠忙幾天的了。等過幾天準備好了過去,贊普那邊應該也忙完了。”
諾阿莫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大相,您這招高啊,兩邊都穩住了,還給贊普準備了梯子……”
祿東贊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嘴多是吵架的根源,一會兒你的話可別這麼多。”
諾阿莫裂開大嘴,嘿嘿直笑,“放心吧,大相,屬下什麼時候扯過後腿,不該說得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講。到時候我這嘴就跟石頭似的,找不到一個口子。”
……
安頓了李道宗他們準備娶親的相關事宜,祿東贊並沒有放心,若是松贊干布和文成公主因為這事鬧了起來,把親事變成了仇事,反倒不美,他得在事情惡化之前,就阻攔住。
心裡頭不由有些埋怨他的君王,多大的人了,還要玩這樣的遊戲。
不過,祿東贊也很理解松贊干布這種心理。
畢竟,他從小是一個不被人疼的孩子,甚至最先開始,他並不是這任吐蕃贊普的第一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