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香幾乎在用求救一般的眼神瞧著丁烈。
微風吹動著她的髮絲,李春香頂著一張素白的臉,眼瞼下方暈著一圈淡淡的灰色,豐盈的嘴唇上好幾處都起了皮。
丁烈嘆口氣。
她一個孕婦在水域上熬了一晚,要不是她身體素質一向不錯,這會兒說不準已經昏倒在地。
“你一人住一間,我和盧閱平住。”丁烈把一間房的鑰匙丟給春香,看向盧閱平。
“真的?”李春香有些不可置信,因為像丁烈這樣愛乾淨的人要和小細節馬馬虎虎的盧閱平睡一張床,光是想想就覺得會是一場災難。
丁烈心情也不好,反問道:“不然呢,難道我跟你睡?土包子,你想得美。”
李春香能瞧得出丁烈眼裡淺薄的怒氣,立刻閉了嘴,擺著手,暗示自己沒這層意思。
盧閱平粗壯的手指隨意一揚,指向瘦子:“他呢?”
丁烈沒吭聲。
瘦子自己說:“我得出去給丁總辦點事,到了時間再開艇過來接你們。”
盧閱平啐了聲:“你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丁烈沒理,對瘦子說:“把行李般民宿裡頭就去忙你的。”
“好咧。”瘦子肩上扛只箱子,左手和右手分別又拉兩隻,匆匆離開了三人的視線。
盧閱平點根菸,用力地往肺裡吸,兩側的腮幫整個都凹了下去。
幾人一道入住。
路過徐白那間時,盧閱平駐足停留了一小會兒,房門緊閉,裡頭一點聲音都沒有。
“老三,注意你自己的行為。”丁烈提醒道。
盧閱平這才回過神來,往另一頭瞥了眼,李春香正扭動自己的門把手,兩人眼神短暫相撞後,她立刻就收了回去,砰一下關上房門。
丁烈在盧閱平肩膀上拍了拍。
兩個大男人進屋後,盧閱平終於找到了質問丁烈的時機。
丁烈坐在一把略簡陋的木椅上,把李春香的那部分交代地清清楚楚。
“媽的!你果然玩我!”盧閱平瞬間青筋暴起,拳頭擦過丁烈的耳朵重重地砸在牆上。
身為男人,丁烈完全能夠理解盧閱平此刻的心情,可他始終堅信,自己並不是這場悲劇的真正締造者。
愛情一旦發生了,就不是那些條條框框所能順利遏制的。盧閱平學歷不高沒錯,可這不代表他對基本的是非觀辨不清楚,他現在的質問也好,沉默也好,或是正在被道德與愛情拉扯也好,歸根結底還是他和李春香的感覺從來就不牢固。
不牢固的情感,隨便來個浪頭就能衝得四分五裂。
它經不起任何的風浪,突變,與挑戰。
“沉下心來,坐著和我好好聊幾句。”丁烈眼神飄向旁邊那把簡陋的木椅。
盧閱平壓下臉,慢慢地挫著牙齒,眼睛裡像是有一團火:“和一個騙子能有什麼好聊?虧我他媽還為了你的前途著想,你是怎麼對我的?還有胖子他們人在哪,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孃的,我要見那幫兄弟!”
丁烈慢慢推開盧閱平山一般的胸膛,兀自抵了下眼鏡架說:“先坐。”
盧閱平用力地指了指他,一屁股坐在旁邊的那把椅子上,駕起的腿兒因為內心的煩躁瘋狂地抖動起來。
“胖子他們還活著,這你儘管放心。”丁烈儒雅地說道。
盧閱平一聽,剛一張口又準備罵娘,丁烈又說:“我曉得因為李春香那件事,想讓你再對我產生信任是一件很難的事。可我剛才對徐白說的話也是對所有人說的。打從我們這全然坐上游艇開始,我們就是命運共同體。”
盧閱平的牙齒都快咬碎了:“少跟我扯什麼文縐縐的話!鬼的共同體!”
丁烈見狀,笑出聲來:“那你想怎樣?回到河北救出徐三多?然後陪著他東山再起回過頭來報復我?你有銷文物的路子嗎?還是你的銀行卡里的數字位數有你的電話號碼長?老三,你別忘了,你接觸過的所有鬼佬都是我的人。這六年我忍辱負重,培養了我自己的勢力。公司,賭場,蛇村……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你盧閱平的腦子想象不到的。所以現在我才拿到了那麼多籌碼,你有什麼?”丁烈的眼神從上到下掃了一圈盧閱平:“就靠你這一身腱子肉?”
這時的盧閱平心態已經爆炸了,可丁烈的話卻準確無誤地戳在他心臟上,像一把把逼人又鋒利的刀,一時讓盧閱平連還嘴的能力都沒有。
“算你狠。”盧閱平的喉頭滾動幾下,垂下頭悶聲說:“找回文物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為什麼要讓春香懷著孩子跟著我們東奔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