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稍等一會,”在路邊,梁老九推開一扇透著大洞的木門,回過頭讓梁鄉長在外等著,梁鄉長歪著頭好奇的看著,也跟著走進了很破舊,也很髒亂的農家小院,只聽梁老九喊著:“大娘……,大娘……。”
“九娃啊……,”一位癱坐在床上的老大娘探著頭,滿頭蓬亂的白髮,看著驚喜的樣子,喊著:“快進來,快進來,現在不忙了?”
“不忙,大娘,我整天都閒得慌,”梁老九急忙從懷裡掏出吃剩下的半隻雞,塞給大娘說:“給大娘,給您捎點雞肉。”
“啥啊……,讓我洗臭?”
“給捎了點雞……,”梁老九大聲的說著了半截話,怕梁鄉長聽到,直接把報紙扯開,露出雞肉遞過去,大娘急忙低頭,把臉拉開距離,笑著說:“看我的耳朵聾的,雞肉啊?”
“嗨呀……,九娃啊……,你這娃,手裡沒錢還老惦記著我,”大娘嘮叨著,說:“坐……,坐……。”
“不坐了,領導來了,我得陪著去看看咱們栽的樹苗……,”梁老九往外指了一下,看到梁鄉長進來,就不好意思的站起身笑了,說:“呵呵呵……,那點雞肉……,”
“……,”梁鄉長伸出手,打斷他的話,彎著腰,無比憐憫的看著大娘,走上去拉著大娘的手,又看看滿屋子凌亂,騷臭的氣味,轉過臉問梁老九:“大娘是啥情況?”
梁老九看著大娘又髒又黑的手,想上去拉開梁鄉長,被梁鄉長支開了,梁鄉長深情的看著大娘問:“大娘……,我是鄉長梁進財啊……。”
“啥啊……,你是地主劉文彩?”大娘一隻手使勁的按著床沿邊梁鄉長的手上,探著身子,梁鄉長索性蹲在床邊,大娘幾乎把耳朵對在了梁鄉長的嘴上,又縮回身子,看著梁鄉長,一本正經的說:“淨開玩笑,地主早都沒有了,啥年代的事了。”
梁老九站在梁鄉長的身後,捂著嘴,怕敢笑出聲,但仍然笑著前俯後仰,直跺腳,稍後,大聲的喊著:“咱鄉政府的梁鄉長——很好的幹部——。”
“啊呀……,看我這不爭氣,該死的耳朵,”大娘狠狠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臉,在床上很不自在的挪動著身子,還嘟囔著:“看我這身體,也不能給你們燒口水喝,嗨……,還不如死了心靜,娃們啊……,你們還沒吃飯吧?”
“沒事的大娘……,沒事……,我們吃過了……,”梁鄉長站起身,一臉嚴肅,又問梁老九:“大娘,到底是咋回事?”
梁鄉長說著好像想起來什麼,急忙從口袋裡掏出了四十多塊錢,硬是塞給大娘,大聲的說:“大娘……,我們走了,還有事……,閒了我來看您……。”
“不能要啊……,娃……,”大娘顫抖的手裡緊緊抓著錢,舉著,帶著幾乎是哭腔在喊著:“九娃……,不能要……。”
他們離開了,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嗨……這就是咱們肩上要挑的重擔啊……,”梁鄉長意味深長的看著遠方,接著說:“我們的任務不輕啊。”
“他本來身邊有個孩子,三四十歲了,太過實誠,家庭條件又貧,始終單身,但日子也能過得去;可是,後來……,也就是大前年吧,和別人一起到一傢俬人煤窯上打工,誰知道煤窯塌方,連屍首也沒有了,從此大娘就這樣了,我給申請了五保,結果敬老院人手不夠,像她這樣不能動彈的老人,人家敬老院不要,我就又把她給拉回來了。”
“煤窯方沒有賠付嗎?”
“嗨……,不說吧……,聽說是賠付了一些,至於多少?誰也沒見,是高支書在任時給說的……,現在老闆也跑掉了,還在通緝著來……。”
“民政上申請補助了嗎?”他們邊走著邊說著大娘的家庭情況。
“你安排一下村民,暫時把大娘的院子、屋子給整理一下,給他們幾公分,”梁鄉長比劃著,一字一頓很嚴肅的說:“隨後,我到養老院協調一下,不行的話,讓他們增加人手;還有咱們到煤窯方調查一下,以前賠付的,和以後的賠付的情況。”
梁老九帶著梁鄉長走到自己的家中,梁鄉長四下裡看看,坐在院子裡的凳子上。
“梁鄉長來了——收拾一下給倒點水。”梁老九朝著灶房裡喊著,急忙走進屋裡提著暖壺,抓著茶杯走了出來,一晃暖壺空蕩蕩,很無奈的看著梁鄉長。
這時梁老九的老婆,端著鍋從廚房裡走出來,放在地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梁鄉長,滿不在乎的樣子,又瞟了一眼,也不搭理,就大步走到屋裡,惱氣哄哄的挖來一大瓢穀糠,猛的倒進鍋裡用手攪開了,看一眼牆角里臥著的豬,就嘮嘮嘮……的叫著,讓豬過來吃食。
梁鄉長笑笑,站起來喊:“嫂子……,我是鄉政府的梁鄉長啊……。”
“啊……,聽說過。”梁老九老婆,回過頭瞟了一眼,不肖一顧的說:“我不是說你們,啊……,辦事咋就那樣短見,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高支書辛辛苦苦……。”
“……”梁鄉長笑眯眯的看著梁老九的老婆,又看一眼梁老九,卻不知道說啥是好了。
那頭瘦骨嶙峋的豬聽到叫聲,嗖的一下,很精神的躥了過來,還險些把鍋給撞翻,長長的嘴巴伸進鍋裡,吞吞吞……,餓的也顧不得品味只管大口的往肚裡吞。
“你也把豬食倒進豬槽裡喂……,”梁老九狠狠的瞪一眼老婆,埋怨著說:“那是煮飯的鍋……。”
“我知道這是鍋,你的豬槽呢?”她一指牆根,那個用樹樁掏成的漏著大洞的豬槽,滿臉怨氣的說:“就那豬槽……,你是讓我餵豬,還是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