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鼓漱,分三口嚥下口水。
芮景賢就保持著微微躬身的姿勢。
嘉靖帝站起來,雙手交疊在小腹那裡緩緩揉動。
“此事王以旂稟告過,怎地,有人不滿?”
“是。”芮景賢恭謹道:“有人說長威伯與王以旂聯手,足以控制京衛。”
“隨後要怎地?發動宮變,還是攻陷京師。”
芮景賢低著頭,不敢出聲。
“一群蠢貨,王以旂從不插手京衛之事。除去虎賁左衛之外,慶之從不與京衛有糾葛,更不與京衛諸將交往。哪怕是虎賁左衛,他也許久未去。枉做小人……”
“是。”
芮景賢隨即告退,出去後,對跟隨的心腹說道:“把傳訊息的那人抓住,嚴刑拷打。”
心腹應了,然後問道:“督公,可是不妥?”
“方才陛下看似想發怒,不知為何又忍住了。若是陛下發怒,殿內就咱和黃錦,誰會被收拾?”芮景賢眼中多了狠意,“狗東西,這是要坑咱呢!”
殿內,道爺坐下,閉上眼。
“昨夜朕夢見了母親,母親問,那些臣子可曾低頭?朕說尚未。母親便落淚,說我兒名為帝王,卻過的如此艱難……”
道爺輕聲道:“讓母親九泉之下為朕操心,朕,不孝之極!”
黃錦趕緊勸道:“陛下,如今朝局比之當年好了許多。只等壓制住北方俺答,這盛世可就不遠了。”
“俺答……”道爺扼腕,“朕亦想效仿成祖皇帝,率大軍北征,可朕若是領軍出征,只怕前腳剛走,後腳就有賊子作亂!”
黃錦低頭。“奴婢想到了當年土木堡之變,還有先帝……”
“土木堡,先帝!”嘉靖帝眯著眼,“當年事誰也說不清,那一戰徹底打斷了大明的脊樑。至於先帝……讓燕三那邊抓緊去查當年之事。”
“是。”黃錦出去。
殿內,嘉靖帝說道:“當下乃是僵局,唯有擊敗俺答,方能壓住那些賊子的氣焰!”
……
“草原異族但凡不能獨自立國,幾乎都是過眼煙雲。看似強大,可當首領垂暮,或是中原強大,最多二三十載便會消亡。為何?”
“本伯說過,為將者不可只看一隅。草原征伐的目的是什麼?劫掠資源人口。大部族不斷兼併小部族,剛開始還能掌控,可隨著勢力不斷擴張,麾下人口越來越多,如何治理就成了個問題。”
兵部外,景王被門子請了進來。
“伯爺在大堂。”
景王點頭,隨即跟著去了大堂。
大堂內,蔣慶之點燃藥煙,繼續說道:“中原為何能在工事、商業、農耕、文化……諸多地方領先草原異族?便是因為治理的能力。”
不只是治理能力,還有社會文化形成的影響力,對大一統的渴望和認可,這些都是中原王朝凝聚力的體現。
“遼國學了中原王朝的治理手段,並立國。故而強盛多年。”
但很遺憾,學了中原王朝的遼國,最終也如同那個老大帝國一般,從內部開始腐爛。後來更是爛的如同爛泥,怎麼糊都上不了強。不過再爛也能吊打當時的大宋。
遼國被金人一頓毒打後,大宋君臣一看,臥槽!這不是上好的補血機會嗎?殺過去。隨後被看似爛泥的遼國反過來一頓吊打。
“而俺答此刻最頭痛的應當是內部治理問題。”蔣慶之說道:“他看似強大,可蒙元有名義上的大汗,無論從血脈還是什麼來看,都輪不到俺答。俺答坐擁無數小部族,卻並無絕對權威讓他們懾服。內部矛盾重重……”
一個將領竟然打哈欠。
邊上一個文書不動聲色的記下了他的名字。
門外,景王低聲道:“這是廟算,也是千金不易的一課,那個蠢貨竟然不認真聽。”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便是知彼。知曉了俺答當下的困局,才能分析他下一步的可能動向。”
蔣慶之看到了那個打哈欠的將領,並未呵斥,“俺答要想讓麾下信服,唯有自立為王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