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幽幽說道:“我一心想的都是家族復興,才會如此喪心病狂。這《豢龍秘術》是怎麼回事,你應該也清楚了,血脈自然傳承的豢龍異能十分罕見,家族便動了換血的歪心思,可惜換來的血畢竟不純淨,被人為製造出來的豢龍人經常會被龍類的力量反噬。”
董笙聽了大吃一驚,失聲道:“我哥他是……”
“你猜的沒錯,他是被我利用秘術製造出來的豢龍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心存愧疚,一直不敢告訴你們真相。”老村長悽然道,“蜃龍幻境挑動了我心裡的內疚,以至於一病不起,我心知自己罪孽深重,最後擋那一劍,卻是心甘情願的,此事由我而起,也該由我而終,但願這樣能減輕你們心裡的怨恨。”
董龍聽了,默然無語,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呢,家族給他安排了這無法抗拒的命運,他也報復的足夠多了,只是自己這樣一個半人半獸的怪物,什麼地方又容得下呢?
楊素道:“董龍的瘋病既然不是天生,也許諸葛棋先生有化解的辦法,何不去試試?”
董笙大喜,動情勸道:“哥,你隨楊素去無名村吧,等到將來病好了,咱們還能跟以前一樣,手拉著手,一起把村裡的房屋修葺好,一起耕田種地,一起放牛牧羊。”
月上中天,寒意正濃,董龍略微一怔,似有觸動,最後還是轉身走向了未知的黑暗中。他說:“時光不可倒流,世事最難回頭,我既然已經走上了豢龍人的路,便放不下了,你自己保重。”
趙縵纓醒來的時候,怒氣沖天,罵道:“你為何要打暈我?”
楊素愣了一下,笑道:“你記得倒是很清楚,我若是不打暈你,難道等著你來削掉我的人頭?你當時中了幻境,情緒完全失控了。”
“我清楚的很,那一劍的目標並不是你,而是床上的那個老頭。只是當時不知道怎麼地,心中的怨氣突然暴漲,不殺死那人絕不罷休的感覺。”趙縵纓嘆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終於是沒法忘懷的。”
“你跟老村長難道真的有深仇大怨?”
“沒有,我以前都沒見過他。”趙縵纓仰頭回憶起了往事,又抽出了她的那把靈劍,劍中的龍靈栩栩如生,“這劍名叫‘龍嘯’,趙氏家族早就一無所有了,只是一直傳下來了這把劍,和一條遺訓。”
楊素聽了,暗自搖頭,他大概已經猜出了其中的原委,兩個家族之間的宿怨,竟然可以牽扯的這麼深遠,何其荒謬。萬物的生滅自有其內在的規律,一個家族的存亡,也不是一件事情能決定的。
“怨生仇,仇生怨,屠刀舉起來很容易,放下便難了。你若是一直這樣死抱著仇怨不放,又如何走出這個染血的怪圈?”
趙縵纓道:“我繼承了家族的劍,便要承擔這份責任,這是無法逃避的宿命。”
楊素見她如此認死理,也是無奈,他實在是不願看到眼前的女孩步入深淵,萬劫不復,“你可想知道自己昏迷之後,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縵纓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起身四處張望,月光下一隻草兔閃過,被她一劍刺死,然後生了一堆篝火,就地烤了起來,“天太冷,人又餓,你要講的故事一定也很長。”
楊素開始有點佩服她了,這份冷靜和從容,也是艱難的寒門生活打磨出來的吧。他慢慢講起了豢龍人的故事,這是一個關於家族野心與個人命運的故事,趙縵纓自然聽的分明。
她默默地咀嚼著兔肉,聽著故事,忽然問:“你為什麼要修道?”
“修道自然是為了成道,做一個能夠掌控自己命運的人,而不是任意受人擺佈,活在別人的世界裡。”
趙縵纓聽了,啞然失笑,“那你得修到比混元大帝還厲害才夠。”
楊素自然知道這個世界的創世聖人的故事,失敗真的是連聖人都無法避免的命運嗎?他的心裡突然憋著一股勁,想起了雲中城裡那個到死都不服輸的倔強少年。
“無論多難,我都會朝著這條路走下去的。”
趙縵纓聽了,心中一動,她抬眼望著楊素,好像重新認識了這個人。這個斬龍的傳奇少年曾經令天劍城裡的年輕人熱血沸騰,真正接觸之後,才發現他那麼軟弱,完全沒有成大事的氣質,有些令人失望。現在她又看到了少年的另一面,原來他追求的從來都不是得失,而是世界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