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甘宇為賬外士卒之吵鬧驚醒,遂翻身行至跟前:“辰時初至,何以喧譁不休?”
“甘將軍,我等醒來,均不見宇化將軍蹤跡,故而在此揣測將軍去向;擾將軍清夢,還請多多包涵!”見甘宇行至跟前,其中一士卒拱手而稟。
“喔!”甘宇濃眉淺皺,面露疑色:“將軍該是往林間勘探地形,爾等無需揣測!”
“呵呵!”甘宇話音剛落,宇化便自沙丘之側探出頭來:“去時見將軍酣睡,不忍叫醒;屬下粗俗,終究擾了將軍清夢,實是不該!”
“將軍老當益壯,步伐剛健,令甘宇汗顏!”見宇化健步如飛,行至跟前,甘宇遂拱手以贊:“初席野外,夜來難眠,故而不知時辰,讓將軍見笑了!”
“將軍!”見宇化立於賬前,先前那士卒連忙上前拱手而稟:“屬下該死,醒時不見將軍蹤跡,不禁擔憂,故而擾了甘宇將軍清夢,請將軍恕罪!”
“秦副將,本將軍數度教誨,遇事莫要驚亂,爾等實是焦躁難馴!”宇化輕拍那士卒臂膀,轉身笑望甘宇:“甘將軍見笑了,此乃宇化副將秦柯,從軍數載,倒是驍勇,怎奈不甚善學,尚且焦躁不穩!”
“將軍謙遜!”甘宇滿面盈笑,隱有微慚:“實乃甘宇夜不成寐,醒得稍晚;望將軍莫要怪責秦副將才是!”
“哈哈!”宇化撫須而笑,手指身後山巒:“甘將軍,實則昨夜行軍,我等已至昊山,怎奈夜不成視,故而不知所在……適才宇化入山而探,知其峰巒高險,不宜打馬行軍;待我吩咐士卒拆了營賬,少時居馬于山腳,登去峰巒之顛……”
“將軍果真心細如絲,令甘宇欽佩不已!”聞得宇化起早巡于山間,如今又運籌帷幄,甘宇隱隱敬佩其統領有方,不失為一代名將;更甚者,宇化未曾忘卻前世天神之身份,實為難得;不禁隱隱思量,欲引其相見花羽,他日或有大用。
少時,宇化吩咐士卒居馬于山腳,但是帶得各自隨身行囊,起行往峰巒之顛奔走;沿途猴啼鳥語歡唱不斷,偶見蛇蟲行於樹梢,奇峰異石立於兩側,瀑布樟林皆是霧氣瀰漫,不得遠眺。
昊山峰高一千三百丈,峰頂長年積雪,不得消融,山腳卻四季如春,綠樹綿延。
午時三刻,甘宇一行五十二人行至山腰,途遇鐵索橋,長約二十丈,谷中深不見底,偶有狼嘯,著實駭人驚悚,不寒而慄;橋面木踏損毀嚴重,尚不知可否承人之重,兩側繩索亦是破敗不堪;士卒均駐足橋頭,不敢以身試險!
“駐足蒙城多年,尚不知昊山竟有如此險隘,這便如何是好?”宇化近得橋頭,探頭而望。
“將軍莫急,甘宇先行飛身試之!”甘宇湊到宇化身旁,欲縱身飛至對面山崖,卻發現自己形同凡人,飛躍之功蕩然無存;遂施法,欲修復橋面之破敗,亦是無功而止。
“怎會如此?”甘宇濃眉緊鎖,一臉疑惑:“甘宇畢生修為,於此地,竟百無一用!”
“曾於天宮聽聞南極仙翁提及,只道是昊山乃後天所成,山下鎮壓著四大尊神,分別是靜神洪原,僵神祝驕,豔神雅鳳,怒神尤陽……皆是遠古皇帝禁錮至此,該有十萬年之久!自此昊山上下不同天,峰頂長年積雪不化,山腳卻是四季如春,不分寒暑!”宇化凝望甘宇,侃侃而談。
“宇化將軍倒是知其始末……”甘宇轉身短望宇化,愁眉漸寬:“想必這昊山應是人間聖地,入山者,修為皆休,不得取巧,只是……這山澗如此寬長,又深不見底,我等該當如何透過?”
“將軍不必煩擾,此山從來不容天神,故而將軍至此,自然修為全無……”甘宇躊躇之際,突聞身後有人言語,聲響不顯,卻可聽得真切。
“何人在此?”甘宇聞聲而探,卻尋不得半點蹤跡,身後除了宇化,便是一干士卒,不曾見得半個生人:“爾等鼠輩,為何藏頭露尾,隱於暗處!”
“哈哈!”聲響再度傳來,甘宇等依舊不得尋蹤:“將軍莫要驚恐,石闊來也!”
聲響散去,峭壁隱現石闊身影,滿身深灰,似是與峭壁相隔不分,又似錮於巨石當中!
“果真是布衣相……”甘宇凝神觀望,只見峭壁上石闊身形若隱若現:“布衣相為何與壁相融,猶如雕像?”
“哈哈!”峭壁上石闊爽笑,聲響逐漸明顯:“將軍有所不知……石闊原是一介地仙,去得凡城後,為玉帝錮為凡身,幸得花羽還我修為,故而才有這遁地之術,老夫此刻尚在山腳……峭壁身形,乃是意念所致!”
“原來如此!”甘宇若有所悟,微微皺眉:“我等行至此處,為眼前破敗之橋所阻,不知布衣相可有良策?”
“勞將軍原地休整,待得石闊臨橋,自有妙計!”石闊言罷,消匿於峭壁之上。
“甘將軍……”待得峭壁上石闊身影消匿,宇化迎至甘宇面前:“此布衣相……可是往昔地仙之祖石闊?”
“正是……”甘宇頗感意外,笑望宇化:“……不過幾百年前被玉帝貶至黎島,而後還輾轉滄桑為凡人之身!”
“布衣相為人憨實,竟然淪為如此境界,可見天道不道,君子消隕,讓人唇齒猶寒啦!”宇化滿面深灰,稍有悲色:“與之而比,宇化一生坦蕩自在,倒是遠勝天界各輩之律例紛擾;幸哉,樂哉!”
“將軍是年高壽幾何?”聞宇化悲慨,甘宇濃眉輕顫,面色微寬,有意糾其不愉。
“哈哈……”宇化撫須短笑,晃望甘宇:“老夫是年六十又三,雖至垂暮,倒還康健;孑然一生,不曾立室,但怕某日不得回還,免了多人掛記,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將軍體態剛健,堪比壯年,怕是再去六十載,亦能使刀舞劍,笑看蒼穹!”觀宇化之微悲,甘宇雙頰盈笑,拱手而慰。
“哈哈……”聞甘宇如此贊慰,宇化再度撫須大笑:“蒙甘將軍不嫌年邁,豪言以慰,宇某甚是知足,唯望蒼穹長綠,無有戰事,此生無憾矣!”
“哈哈!”宇化眺望之際,忽聞身後有人爽笑,細而觀之,乃是布衣相石闊閃於峭壁之側;只見石闊精神抖擻,行至橋頭:“將軍無需悲沫,六界不理,已越萬年,幸得花羽大神攜其宏願而至,將軍若嫌蒼年苦短,儘可投之,施才於大用,亦不枉他日怒撒陰湯,不棄前世因果!”
“喔……”宇化濃眉半皺,拱手見禮:“想來布衣相,乃是知我宇化前世因果?”
“呵!”石闊短笑,晃望甘宇:“宇化當日之妄舉,何止石闊獨自知曉,若非怒時縱身迅捷,躍得黑池,怕是輪迴尚且不易,何來今世之將相蹉跎?”
“哈哈!”宇化捋須而笑,聲震山谷:“布衣相果真曉其始末,宇化賺得此生,即生無憾矣!”
“將軍莫要輕言生死……”石闊盈笑,揮手駁之:“甘宇將軍此番墜落雲端,乃是天數,便是要引將軍回見花羽大神,故而……不可輕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