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痴心不改,得知陳某背叛陳祥後,比她還要惱羞成怒,表示無條件支援她,甚而妒火中燒鼓勵陳祥“給他點苦頭嚐嚐”,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陳祥本來是猶豫的,想要忍氣吞聲等陳某的“新鮮勁”過了就好了。但自從有一次到公司裡,遠遠看到陳某和小三說話時的眼神,終於明白,自己的位置已經搖搖欲墜。婚期已定,未婚夫卻日益冷淡,心一天天在遠離。每一次獨守空床,她都翻看著六七年來兩人在各地的合影,檢視著鏡子裡自己隱匿在捲髮裡的白髮和眼角的皺紋。
那邊,父母還在喜笑顏開地詢問:“你和小陳商量商量,看看他有沒有打算把哪處房子給我們?我們把女兒都給他了,他那麼多套房子,隨便來一套就行了,我們也是知足常樂的人。”姐妹朋友關心的焦點都是:“你最近在哪家美容院辦得VIP卡啊?最近要去哪個會所度假,能不能帶上我?”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沒有了未婚夫,那一切習以為常的東西都會跟著一起消失了,以往的驕傲、資本甚至於自尊都碎了一地,如同她不再飽滿的面板,她的自我早已經如同膠原蛋白一起隨著時間流逝殆盡了。
陳祥在收押前接受體檢的時候,看到陪同檢查的喬真,盯著她的臉出神地看了又看,只是由衷地感嘆句:“年輕真好。如果再年輕十歲,二十歲,如果沒有過第一次失敗的婚姻,我大概不會這樣。”
喬真毫不在意張臣摯就在旁邊,聳聳肩回道:“我結過婚,但我即使離婚十次恐怕都不會選擇殺人。”
張臣摯只是繼續翻閱手裡的檔案,喬真確定他一定聽到了。
喬真明白他對自己過往的經歷充滿著好奇,也很感激他沒有表現出父親的暴怒斥責和石妍的大驚失色。她明白這種漠然應該不是出於冷漠的內心。
他的閱讀速度明顯放慢了,一直規律性翻頁的紙也突然停留在了半空中,輕輕舉起,又有氣無力地垂下,顯然一頁都沒有讀進去。如果不是他正在強壓著內心的波動,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又是什麼呢?這情緒是震驚、好奇還是感慨?無論如何,他甚至都沒有朝她瞟一眼,或是投來同情的眼神。
張臣摯的行為在於喬真看來,唯一的理由就是出於良好的家教、對女性的尊重和對下屬習慣性的體貼。她並不清楚,這些體貼是對於大家一視同仁的,還是她一人專屬的。這些問題太複雜,她目前依然不想去深究。
喬驍剛從警已經二十五個年頭了,他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說自己這周有三場講座要做主講嘉賓,一週的分局例會和組內例會又如何佔掉相當部分固定時間,繞道到喬真的公寓每天又耗費了每天累計一個小時的時間,手頭還有三個重頭的案子要跟,今天下午就有一個提審,什麼時候下班還沒個準。
他已經徹底戒掉了午睡,很多比他年輕的同事都保持著這個良好習慣,但即使這樣,他都連續有兩週沒去打羽毛球了。
喬真看著後視鏡裡那張微皺眉頭的臉,笑著搖了搖頭,仔細地望向窗外那個引起擁堵的小學校,裝作不再聽的樣子。
雖然從她考上大學後的七年裡,老爸也開了掛一樣,二等功、全國先進個人、崗位能手等種種榮譽對他而言如同囊中探物,三等功更是拿到手軟,但這個還有五年要光榮退休的“大滿貫”神探,把炫耀轉換成抱怨的表達方式,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爸,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說。”
“說來聽聽,知無不答。”
“你從我出生前五年,也就是研究生畢業開始當警察,那麼多年、那麼多案子,有哪個案子最讓你揪心,覺得沒破案胸悶得不行,耿耿於懷到現在的?”
“你這是明知故問。當然是你大姨那個案子,就因為我那時年輕沒經驗,偵查上沒抓住要害線索,錯過了最佳破案時間,又沒能在跟進協調國際刑警的事情上起關鍵作用,和你媽矛盾越積越多,於是就……”
喬真趕緊打斷他:“我是說除了這個案子,沒破的懸案裡,是你覺得自己已經很有辦案經驗了,但就莫名其妙差那麼一點,怎麼都沒能成功的,有這樣的嗎?”
喬驍剛沉吟一會兒:“真真啊,你還是太年輕,社會經驗不足。你要知道人生,本來就是充滿遺憾的,十有八九的事情是不能如願的。”
“你就說有沒有吧?我不是在向你討教經驗嘛。”
“每個老刑隊的人都會有這麼幾個懸案堵在喉嚨口,守在夢裡面,這很正常。十八年前有一起連環殺人案,兇手到現在還在外面瀟灑。”
“是因為證據不足,證據鏈斷了?”
“對,但這只是結果,我們完整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指紋,並且能夠確認都是這個人做的案,但就是沒有比對成功。”
“所以關鍵還是那時的科技不夠進步,資料庫不夠全的原因?”
“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我曾經回過頭來仔細想過,如果其他環節都沒有錯,那開始的破案思路應該是出了方向性問題,另外,走訪排摸當中也難免有疏漏。”
“那這個兇手就這樣徹底逃脫了?十八年,等過了追溯期,他就正大光明恢復自由身了吧。”
“他這是異想天開。追溯期只是在案發階段,但是一旦立案,就沒有追溯期一說了,他就是永遠的犯罪嫌疑人,直到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