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倫納德微微皺了下眉,腦海裡則響起了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她丈夫的命運發生了奇怪的轉折。你問問看,是不是自從那次之後她丈夫的性格就改變了?”
倫納德依言一問,果真如此。
結束了問訊後倫納德為婦人留下一筆喪葬費,遣走了巡警,在回教堂的路上和帕列斯小聲討論著這一系列案件。
除新建立的愚者教會和尚處於混亂中的戰神教會之外,其餘六家教會都抽調了半神級別之上的戰力,外加玫瑰學派的“節制派”成員一起來到南大陸對玫瑰學派的勢力進行清剿。
在前幾日的突擊行動中,他們成功地擊破了玫瑰學派的某個據點,可惜的是晚了一步,沒能救下被玫瑰學派綁架帶來的數名普通人。
然而死神途徑的同僚檢查屍體時卻總感受到靈性直覺提醒著哪裡不對勁,卻又無法給出具體的解釋。身為“命運木馬”的帕列斯也暗中告訴倫納德,這些死者的命運有些詭異。
鑑於這些屍體很可能是玫瑰學派獻給邪神的祭品,就算是半神也不敢輕易通靈,那等於從“原始月亮”嘴裡搶飯,純屬嫌自己命長了。他們最終向黑夜女神祈求,舉行了大型的淨化儀式直接祛除了殘餘的靈,轉而尋求當地警方的幫助,試圖從死者們的家人那裡獲得一些線索。
“你懷疑這些祭品,都在一個多月前因為某些事,被替換了靈魂?”倫納德立起衣領擋住下巴和嘴部,小聲同帕列斯對話,“所以他們的命運發生了改動,因為靈魂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性情也隨之改變……呃,這倒可以解釋死神途徑所感受到的,畢竟他們算是死了一次。但是……”
身為黑夜途徑的序列四,倫納德對靈與死靈也算了解頗深,況且在紅手套培訓期間,他閱讀過很多教會內的資料和典籍,但從未見過這種情況。當然,最類似的案例是被偷盜者途徑“寄生”、或偷竊命運,不過帕列斯非常肯定地排除了這個答案。
“我們不會做的那麼粗糙。”年老的天使自矜地說,“如果偷竊而來的命運有那麼容易被看出來,還會發生當年阿蒙潛入伯克倫德街的事嗎?”
黑髮碧眼的青年撓了撓頭,接受了專業人士的說法,困惑地反問:“不過死神途徑的同事也無法解釋,就證明死神途徑也很難做到類似的事吧?更換靈魂,聽上去簡直像是個奇蹟……”
他吐出“奇蹟”這個詞後,忽然愣了一下,聯想起了什麼:“一個多月前……是不是,是不是克萊恩去沉睡的時間?”
“……”帕列斯沉默了幾秒才接話,“你最好說那是‘愚者’成神的時間。不錯,確實是那個時間段附近。”
“也就是說……這事,還和‘愚者’先生有關?”倫納德悚然一驚,沒想到追逐玫瑰教派的途中也能一窺愚者先生的安排。
不過他仔細想來,愚者先生和塔羅會,以及克萊恩本身好像不是在挑釁邪教組織,就是在挑釁邪教組織的路上。從廷根事件到貝克蘭德真實造物主神降,夏洛克與玫瑰學派節制派合作密切,還一起幫埃姆林狩獵過巫王卡拉曼,還有格爾曼與魔女教派疫病中將不得不說的那些故事……
倫納德忽然覺得這樣的解釋非常合理,非凡世界裡大概不存在沒和愚者先生結過仇的邪教組織吧。
帕列斯不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只是平靜地告誡:“不過這只是猜測,缺乏佐證,你回去之後可以向黑夜女神祈禱一下,把這種猜測告訴祂。”
“……你也說了沒有證據!”紅手套嘴角抽了抽,“就要讓我去叨擾女神?不過女神也未必能聽到我的祈禱啊,祂的信徒那麼多……”
傻小子,你離女神眷者也不過就差一句神諭的事……帕列斯沒有糾正倫納德這不正確的自知,反而“嘿嘿”笑了兩聲:“是缺乏,不是沒有。死而復生的奇蹟,難道你真的不曾見過嗎?”
這句話有如平地驚雷一般,令倫納德在南大陸溫暖的冬日裡打了個冷顫。愚者先生,死而復生,更換靈魂……這幾個關鍵詞疊加在一起,他近乎立刻拔高聲音叫出了一個名字:“克萊恩……?!”
他當然不會忘記,自己和克萊恩第一次見面時,對方還是一個從黑占卜事件裡詭異倖存下來的普通人。然而待對方加入了值夜者小隊後倫納德卻覺得對方像是自己一樣,在掩蓋著自身某種特殊。
從發現克萊恩不受“2049”控制之後,他們兩人關於各自的秘密就形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直到梅高歐斯事件後克萊恩的犧牲。
當然,後來他親自去刨了好友的墳塋,又得知了克萊恩死而復生的真相。但如是時間再往前一點點,如果從一開始,那次黑占卜就沒有一個倖存者……
那豈不是意味著克萊恩從一開始就是神明手中的一顆棋子,甦醒在陌生的身體內,不知命運所向,僅僅順從著被操縱的命運,一次又一次身處險境、死而復生,直到和愚者先生一同陷入沉睡……
想到這裡,倫納德眼神黯淡,心口卻彷彿有把火在燒。
他對他這個唯一的朋友並不是那麼瞭解,這個認知讓倫納德在此刻感到一種深刻且疼痛的、難以彌補的遺憾。
帕列斯在腦海裡喊好幾聲才讓他回過神來。倫納德習慣性地在沉思後緊了緊手上的紅手套,語氣低沉堅定地說道:“我明白了,我會向女神報告這件事的。”
雖然還不清楚具體的細節,但這一系列涉及玫瑰學派和愚者先生的案件,很可能暗藏了某些他無法揣度的博弈。倫納德加快了趕回教堂的步伐。
至少,我已經不是那個只能看著隊友屍體流淚的午夜詩人了。倫納德冷靜地想著:我會去做我能做到的所有事,然後等到克萊恩醒過來,再去親自彌補那些遺憾。
這是一個空曠的星球。
身為掌握“解密學者”能力的天使,阿蒙能夠從種種痕跡中推測出它曾不幸地處在某位外神趕往太陽系赴宴的道路上,被扭曲與秩序並存的不定霧氣浸泡得過久,喪失了孕育全新生命的資格。
祂把自己當作這顆無名星球的衛星 ,給自己規劃好了軌道,靜靜飄浮著等待越過它的時機到來:失去唯一性後,祂在創造“錯誤”和利用“漏洞”方面的能力都可悲地下降了一個尺度。
這無疑使祂的旅途增添了更多不確定性與風險。阿蒙過去對這種樂趣甘之如飴,現在嘛,說不上忌憚,卻不得不提高几分謹慎。好在謹慎本就是祂最擅長的事情,是所有BUG都無法攻破的程式底層。
只不過等待終究是無趣的。縱使那過於熟悉的氣息能讓祂以回想所羅門或兩位“忠誠”的執政官為樂,這點樂趣也遠不如祂在地球上捉弄一隻雅各所帶來的。至少雅各確實存在,而所羅門、圖鐸、特倫索斯特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