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祥也不遲疑,在將兩位老人安置妥當之後就脫掉了身上長衫。不等周圍旁觀、喝茶、閒逛還是正在吃瓜的百姓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已然脫得只剩下內衣,此時正好馬上之人落水,他一個魚躍躍入河水之中,幾乎不差分毫。
從夏祥出聲,到他動手救下餛飩攤夫婦,再到蕭五牽住驚馬、夏祥脫衣跳水救人,看似雜亂實則有條不紊,猶如一氣呵成,中間沒有半分停頓。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每一個環節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周圍的人都看得驚呆了,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幕。
落水少年一入水中,就大聲呼救:“救命!我不會水!快救我,我給……”
“銀子”二字還未說出口,就嗆了一大口水。落水之人,大多不是被活活淹死,而是被水嗆死。少年被水一嗆,頓時暈死過去,不再動彈。
好在是盛夏季節,河水溫涼適宜,夏祥從小在滹沱河邊長大,水性極好,三兩下游到少年身邊,駕起他的胳膊,便朝岸上游去。
才遊幾下,少年忽然醒轉,見有人相救,如見救命稻草一般,雙手雙腳死死抱住夏祥,不肯鬆開半分。夏祥被他束縛了手腳,無法划水,幸好他救人數次,頗有經驗,知道落水之人情急之下,不可以常理論之。當下也不猶豫,一拳擊在少年的脖子之上,將他打暈。
岸邊已經圍滿了人群。
蕭五衣服也顧不上脫掉,拴好驚馬,也縱身跳入水中,和夏祥一起將落水少年抬到岸上。少年緊閉雙眼,昏迷不醒。
夏祥顧不上許多,將少年翻轉過來,拍打後背。落水時間不長,再者夏祥救人時手法又極為老道,少年不過一時閉氣,片刻之後,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咳嗽,醒轉過來。
“三郎,三郎!”一個女子關切的聲音在人群外圍響起,人群分開,在一個丫環一個家丁陪伴之下,款款走來一個絕色小娘子。
小娘子年約二八芳華,身著淡粉色衣裙,細腰以雲帶約束,不盈一握。髮間一支金玉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容貌豔麗精緻,一雙鳳眼顧盼生姿,一頭青絲梳成華髻,雍容而不失雅緻。點綴碩大無比的一顆明珠,瑩亮如雪,在髮間閃爍點點星光。
她俏臉含憤帶怒,又一臉關切,分開人群來到落水少年身邊,見他安然無恙,眼中的關切之意隨即變為嗔怪之色。
她退後一步,朝夏祥彎腰致禮:“謝過郎君救命之恩!”
夏祥心中驚豔小娘子的美貌,微一失神,心想這小娘子非但端莊大方,且知書達禮,禮數週全,不先看落水少年傷勢先謝他救命之恩,應當是大家閨秀,忙起身還禮:“小娘子不必多禮,見人落水,伸手相救,是為人本分。”
若是平常,夏祥一本正經說出這番話來,倒也讓人肅然起敬,只是現在他近乎赤身裸體,只穿了內衣,身上還滴水不斷,著實十分不雅。小娘子關心則亂,現在才注意到夏祥如此形象,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轉身回頭。
“你……你且穿上衣服,如此,成何體統。”小娘子低頭含羞,若不是關心落水少年,早就一走了之了。
周圍人群一陣鬨笑。
夏祥才不管眾人的鬨笑,沒辦法,人窮就得愛惜衣衫,他手忙腳亂穿上衣服,又愛惜地整理一番。身上長衫是他最後一件完整的衣衫了,若有破損,他還要花錢置辦。對他現在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瓣花的窘境來說,一件衣衫算是巨大開支了。
“未請教恩公尊姓大名?”小娘子臉上緋紅未褪,燈光映襯之下,更顯嬌美無雙,她唇紅齒白,輕聲慢語,字正腔圓,讓人聽聞之下,心情怡然。
“姓夏名祥,小娘子叫我夏大郎便好,切不可叫我恩公。”夏祥的目光越小娘子肩膀,視線停留在不遠處府邸的匾額之上,上有兩個古樸蒼勁的大字——曹府,“不知此人是曹小娘子家中何人?”
被夏祥一語道破姓氏,本來還猶豫是否要說出姓名的曹姝璃心中微微一蕩,暗道此人好生厲害,眼力超人且不用說,只說他的細心和周全,就非常人所及。若是平常,她一介女子,自然不會向陌生男子自報姓名,但夏祥是三郎的救命恩人,不說是為失禮,說了也是失禮。左右為難之時,夏祥卻巧妙為她解圍,不由她不心生感激。
剛才夏祥近乎赤裸,此時穿上了衣服,曹姝璃才敢大著膽子多看了夏祥幾眼。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芳心亂跳。
夏祥雖然穿了衣衫,卻因溼身的緣故,夏天衣著單薄,衣衫貼在身上,將健美身材展露無餘。
說來大夏雖重文輕武,民間習武之風依然興盛。讀書人佩劍行走,一言不合撥劍相向者也大有人在。昔日唐時李白有詩曰:撥劍四顧心茫然。而大夏之初,太宗之時,有文人名辛放馳者,其詞婉約豪放,獨具一格,文名頗盛。但此人在大夏尚未收復失地的黃河以北組織義軍,提劍上陣抗擊金軍,數次大敗金軍。更讓人歎服的是,他曾率數十眾夜闖金營,生擒活捉叛徒,將其押送回去,當眾斬首。而他所率領的敢死軍,無一傷亡。
夏祥小時有過習武經歷,後來年既長大,一心讀書,荒廢了武功。基礎卻是保留下來,又因他自小頑劣,又是在山中長大,練就了一身健美身材,遠非城中紈絝子弟所能相比。
夏祥寬肩瘦腰,肌肉結實,眉目俊朗,身上既有文人之氣,又有不可多得的英氣,曹姝璃只看了一眼,就被夏祥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息擊中,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慌亂。
“姐姐,你且告訴爹爹,我就是不去應試!”落水少年搖晃一下站了起來,目光不善地打量夏祥一眼,“要你多事?何必救我,讓我淹死也好過應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