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梅文典被夏春狠狠地摔了一個耳光,手部與面部接觸,發出清脆的響聲。梅文典整個人楞在了當下。從小到大,他和夏春打過架,無數次,都是他無理取鬧,但夏春從來沒有打過他,從來都是對他溫聲細語、好言相勸,即便是大人來問發生了什麼,夏春也總是自己主動攬責,從不說梅文典分毫。
而今天,梅文典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想要去親夏春,去行林嶽風對他所說的“周公之禮”,夏春卻都不允許。
梅文典捂著自己的臉,他的聲音裡已經帶著明顯的哭腔,“夏春姐……”
“阿典……”夏春叫著梅文典的名字,不知道該怎麼說,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她往後站了兩步,“阿典,再等等吧,你現在什麼都不懂。”
梅文典反問道,“我不懂什麼了?我怎麼不懂了?我現在是梅家唯一的男人了,我才是梅家真正的男主人。”
說完,梅文典繼續往前走了一步,離夏春更近了。
夏春看著梅文典,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阻止著梅文典的近一步靠近,她捂著自己的胸口,那裡在劇烈地起伏。她的內心閃過一陣沒來由的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害怕,她害怕梅文典碰她,對此極度反感,她甚至不想要梅文典碰到自己一絲一毫。
梅文典繼續靠近著,夏春也在繼續往後退著,兩人至今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咫尺之間。夏春退無可退,她舉起了右手,又要往梅文典的臉上揮舞去,卻被梅文典一把抓住了。夏春看見梅文典鼓囊的喉結,梅文典已經的
在夏春的心裡,梅文典只是個孩子,是在她懷裡陪著她的孩子。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梅文典看著夏春,最終嘆了口氣,選擇了放棄,他垂頭喪氣,“算了,我走了,夏春姐,你好好休息。”
“文典……”夏春突然有些不忍心,但她知道,自己是對的。
梅文典回到自己的房間,什麼興致都沒有了,鑽到被窩裡,蒙著頭就開始睡大頭覺。
當晚,仍舊留在茶室的夏春卻選擇熬了個通宵,她眼巴巴地就著煤油燈剩下的那點微亮燈火,對著小小的四方帕子在繡著,一針一線,眼睛都紅腫了,卻仍舊沒有停下。看似平靜的那張臉下,是早已躁動不安的一顆心。
夏春對很多事情都有著常人不可理解的執拗,今天亦是如此。
如果是從前的她,自然也是不願把自己給梅文典的,但今天的她,卻已經不僅僅是不願意那麼簡單了。她心裡已經有人了,雖然只是一種寂靜無聲的、秘不可宣的喜歡,但那也是喜歡呀。那甚至是這世界上最純澈的一種感情,不摻雜一絲一毫的雜質,如冰山上的雪蓮,如瀑布下的清泉。她早已對那人芳心暗許。
帶著這種純澈的感情,夏春繼續在房間裡繡著荷包。
天光大亮的時候,夏春終於把上面的蘭花繡好了,她那顆躁動的心也終於復歸平靜,倦意從心底一陣陣地往上襲來,她伸了伸懶腰,打算回房睡覺了。林嶽風明天就要走了,她打算今晚再把荷包縫好,繫上繩子,然後往裡面加一些寧神助眠的草藥,製成香囊,再拿給林嶽風。夏春知道林嶽風經常睡不好,希望這香囊能夠對他有用。
夏春回到房間,梅文典還在睡覺,他打著鼾,估計是睡得正熟。梅文典昨晚也睡得晚,這會子不知道要睡到幾點。夏春忽然又想起來了一件事,囑咐了秋蟬待會要叫自己起床。因為按照從前的慣例,大年初四,夏春要帶著梅文典去拜訪梅文月和姚文武。
秋蟬正在煮今天給大家吃的茶葉蛋,遠遠地應了一聲,夏春昏昏沉沉地也應了一句,便回去了。
夏春腦袋一沾到枕頭,整個人便沉入了夢鄉,衣服都沒來得及脫下。
夏春只記得,自己朦朦朧朧地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她出現在一片迷霧森林之中,莫名被一群黑衣人追殺,她一路連滾帶爬,在森林裡四處穿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人追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她只知道自己心裡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逃離這裡,逃離這個森林世界,這裡不屬於她。
但那幾個黑衣人中,有兩個身材特別高大,她的腳程根本比不上那兩個人,夏春很快被那些人追上了,但她不死心,還想奮力抗爭,便和那個人展開了幾乎是殊死搏鬥。但那個人是個男人,且力氣比夏春大太多,夏春很快敗於下風。夏春看著那人,覺得莫名熟悉,但那人帶著黑色面罩,夏春看不到那個人的臉,兩人撕扯間,夏春扯下了那人臉上的面罩,終於看到了那個人的真實面目,卻沒想到,是梅文孜。
與此同時,身後那幾個一直在追殺她的人也摘下了面罩,夏春看見了去世的婆婆、公公,還有站在遠處冷眼看著這一切的梅文典,只見梅文典緩緩地摘下了自己的面罩,看著夏春,那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樣,狠狠地在夏春的臉上,一刀,又一刀地刮過。
夏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枕頭也溼了一大片,身上更是冷汗涔涔。
外面的鞭炮聲四起,新年便是如此,每家每戶都在使勁兒地慶祝。歡慶一年的結束,也在歡慶一年的到來。梅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