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和李詩音一邊吃著酒菜,一邊聊天。幾杯女兒紅過後,李詩音的臉像個紅彤彤的蘋果,煞是可愛。
“小二,這牛肉有些涼了!加一個小火鍋來!把著酒給爺溫溫。”多爾袞抬手吆喝道。
“得勒!大爺馬上就好!”店小二說罷,匆忙去後廚端來一個紅泥的小火爐和一小盆黑色木炭。
店小二用鐵夾子夾了一些黑色木炭放進紅泥小火爐中,點燃那些木炭,架上火鍋,火鍋裡放著一些木耳、山藥、青菜、草菇等蔬菜,待火鍋中的湯水微微沸騰時,店小二又將牛肉夾進鍋中。
“爺,這罈女兒紅溫好了!”店小二從一個冒著熱氣的木桶中取出一個白瓷酒瓶笑道,這白瓷酒瓶正是盛裝之前從酒罈中倒出來的女兒紅。
“好!放著吧!這是賞你的!再來一盤白菜豆腐竹雞,加點小料,一起嚐嚐。”多爾袞望著紅泥小火爐中的紅綠色火焰笑道,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又從懷裡掏出一錠碎銀扔給多爾袞。
“謝謝爺!我這就去辦!”店小二說罷就去後廚了。
多爾袞從白瓷酒瓶中倒出透著溫熱的女兒紅,望著紅泥小火爐中的炭火,一邊吃著火鍋,一邊喝著小酒,紅著臉笑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能飲一杯無?哈哈哈……”
“公子,還有雅興啊!”李詩音望著暖洋洋的爐火笑道。
“呵呵呵……來!吃點雞肉暖暖心窩!”多爾袞笑道,夾起兩塊雞肉放進李詩音碗裡,又夾了一些蔬菜燙起來。
多爾袞和李詩音兩個人圍著火爐、喝著酒、吃著燙菜,從大清帝國朝政邦交談到漢人人事任用,從吳三桂引清兵入關談到西北邊陲收復之戰,從經史子集談到到農桑經濟,無話不談無事不說。
“哈哈哈……女俠懂得可真不少啊!想想你們漢人總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你這可不像話啊!”多爾袞吃了一口熱乎的牛肉笑道。
“大家閨秀也是會學習一些經史子集的,不然嫁人後怎麼相夫教子呢?”李詩音想了幾秒,拖著下巴笑道。
“還好,現在剃髮令和裹足令都廢除了,不然女人們生活更難受,身體忍受多少折磨。大清帝國還是不錯的!”多爾袞喝了一杯酒笑道,回想起自己過去頒發的種種法令,不禁陶醉起來,酒杯在手指間靈巧翻轉著。
“是啊!廢除裹足令確實解放了我們女性,這是幾千年來漢人帝王不曾做到的一項豐功偉績!我內心還是很欣賞過去那個大清帝國攝政王多爾袞的,讓我們女子少受多少折磨。”李詩音笑道。
“哈哈哈……百姓幸福才是民心所向!百姓幸福,我也就開心啦!”說罷,多爾袞一連喝了好幾杯酒,畢竟自己過去的政事還是得到了老百姓的認可,這才是實實在在的成功人生。
略帶醉意的多爾袞想起過往徵蒙古、服朝鮮、滅大明的種種輝煌戰績,情不自禁笑起來;那些桀驁不馴、張揚跋扈早已隨風遠逝,中年之後的多爾袞多了一絲純粹,變得溫和明媚溫暖起來,看著激昂的店小二也會嘴角帶笑,回想起自己的年少輕狂,看到江湖上的迂腐桎梏、陰險狡詐他會扼腕嘆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或許人達到了一種高度,外在多麼入世,內心就多麼出離,如今抽身皇宮,閒雲野鶴於江湖,淡淡的回首自己過往雲煙,時不時撇撇嘴百事通透地笑笑,人生通透不過如此。
李詩音紅著臉,不說話,吃了幾口暖和的燙菜,一個人又自斟自飲了起來。李詩音想起過去那個負心漢,又想起了宋詞《祝英臺近•惜多才》。
李詩音一邊吃著火鍋,一邊對著爐火,用筷子敲打著碗筷,吟唱起戴復古妻子那首《祝英臺近•惜多才》:
惜多才,憐薄命,無計可留汝。揉碎花箋,忍寫斷腸句。道傍楊柳依依,千絲萬縷,抵不住、一分愁緒。
如何訴。便教緣盡今生,此身已輕許。捉月盟言,不是夢中語。後回君若重來,不相忘處,把杯酒、澆奴墳土。
在微微的爐火中,李詩音陷入沉思:“我和這曲中人是那麼像啊,曾經的心上人富於才華、令人愛憐,怎奈我紅顏薄命,缺少風情,沒有辦法能留住他。可惜我不會臨別贈言反覆斟酌,不會揉碎萬千花箋,無法寫下那些令人斷腸的言語。望著你遠赴京城的道路邊楊柳依依,在空中搖曳的柳絲彷彿碧波盪漾的萬千絲縷,彷彿我這滿頭青絲般的愁緒。我該找誰傾訴呢?今生我們緣分已經斷絕,我明白那一刻我們應該斷了思念,但我明白我已經和你結為連理,像一對比翼鳥雙宿雙飛。還記得你曾經說摘下天上的月亮送給我,這並不是我臆想出來的夢話呀。以後你若是重新回到此地,還沒有忘懷我,就到我的墳前澆上一杯酒吧。故事總是那麼相似,離愁別緒也一樣。可惜我的命運多舛,更不值得一提。”
李詩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想起過往,一時傷感起來。
“女俠,這首詞我聽過,當年南宋有個詩人叫戴復古,戴復古還沒有出名的時候,流落到江西武寧,有個富翁很欣賞他的才華,把女兒嫁給他。可是過了三年多,戴復古忽然表示打算離開。他的妻子問他原因,回答是已經結過婚;他妻子告訴了自己父親,富翁暴跳如雷、準備送戴復古去坐監。還是他妻子委婉地為他說情,又把自己的嫁妝送給他作為盤纏,臨別之際贈了他這首《祝英臺近•惜多才》。戴復古離開後,他妻子就投水自殺了,是真愛吶!”多爾袞喝了一口酒娓娓道來。
“哈哈哈……真愛?你又知道了!”李詩音不屑地笑道,“戴復古就是一個渣男!人家姑娘跟了他三年多,他到最後拋棄人家,害那姑娘無顏立世自殺,還真愛?!我呸!”
“女俠,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實後來,這個戴復古滿懷思念與歉疚,在那姑娘墳前寫下了一首《木蘭花慢•鶯啼啼不盡》:
鶯啼啼不盡,任燕語,語難通。這一點閒愁,十年不斷,惱亂春風。重來故人不見,但依然,楊柳小樓東。記得同題粉壁,而今壁破無蹤。
蘭皋新漲綠溶溶。流恨落花紅。念著破春衫,當時送別,燈下裁縫。相思謾然自苦,算雲煙,過眼總成空。落日楚天無際,憑欄目送飛鴻。
這首詞足見戴復古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無奈,他也沒有想到那姑娘性子會如此剛烈。”多爾袞拿著一個酒杯手舞足蹈道。
“以多情之性害人性命者,豈能說沒有罪?若戴復古在我面前,我非一劍劈了他不可……只可惜,我那位負心漢也死了,不然我也手刃他,問他個明明白白,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李詩音說罷,雙眼有點紅,眼眶裡有眼淚在打轉。
多爾袞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帕遞給李詩音,話鋒一轉安慰李詩音道:“女俠,不好意思啊!沒想到,說到你的傷心事了!嗯,戴復古那個負心漢是該千刀萬剮了!可惜我不身在南宋,不然我一定替天行道!不過還好,這種人,現在還有,我們以後總有機會懲治他們的!不用擔心了!”
“是嗎?我只是又想起了傷心事,一時不能自已,讓公子見笑了!”李詩音一邊拿絲帕擦擦眼角的淚水,一邊望了望四周,然後低下頭抽噎道。
“額,女俠是多愁善感之人,一定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你這個徒弟我喜歡!來!再乾一杯!”多爾袞斟滿酒,舉杯笑道。
“呵呵呵……只是經過多了罷了,讓師父見笑了!”李詩音破涕為笑道,舉杯同飲。
“好好好……”多爾袞和李詩音又喝了幾杯,大家都醉了,互相攙扶著上樓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