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歸睜開眼的時候是凌晨時分,天色且涼,曦光忽現,吳歸穿戴洗漱完畢,拿好劍鞘便推開了房門。
同樓層的另一間房門也被推開,陳文衫伸了個懶腰,看到出門的吳歸,打招呼道:“吳兄,早!”
吳歸略停了下腳步,斗笠下的臉孔面無表情,他朝著陳文衫點了點頭,隨後快步離開。他的目標並不是樓下的桌子,視線甚至從未偏移過。春風客棧的大門被早起的小廝開啟,吳歸向大門處走去,身影消失在春風客棧。
陳文衫身子半懶在二樓的欄杆上,他看著形色匆忙的吳歸挑了挑眉毛。嘴中打了個哈欠,昨夜練刀,睡得晚,精神頭不是很足。撐了撐身子,陳文衫下了樓去。
“小二,有沒有什麼吃的啊,我餓了!”
“好嘞,小哥你稍等,一會就給你上上來。”
陳文衫坐在椅子上,筷子敲打著桌面,開始等待小二上吃的……
環抱劍鞘,頭戴斗笠,身上穿的衣服是青黑色的短衫,這一副俠客打扮的吳歸出了春風客棧的大門後在名川城內一條條街道上低頭疾行。
……
城東有家鐵匠鋪,鋪內有打製好的刀具,劍器。太陽過了山崗的天際線,這個時候是鐵鋪開爐的時間。
冶鐵的熔爐內是炭火燃燒噴出的高溫熱焰,上面是煅燒成紅色的鐵胚。一位中年男子關注著鐵胚的色澤,等其到達火候時,男子用鐵夾夾起鐵胚,快速地放至砧子上,一把接過鋪裡學徒遞來的鐵錘開始敲打。中年男子的鍛造手法極為熟練,即便與浸淫此道的老師父比較也不會相形見濁。
這家鋪子在這條街道上頗有幾分名氣,鋪子的主人就是這位打鐵的中年男子。這男子是外鄉人,十年前男子來到名川開起了這家打鐵鋪子,男子的性格沉默寡言,對鄰里的關係並不怎麼會經營,剛開始那段時間裡,這家鋪子險些因為無人光顧而倒閉。好在男子似乎自己有些積蓄,再加上一手打鐵絕活,也就靠著時間積累逐漸在街上開啟了路子,闖出了名氣。
十年過去了,大家也習慣了這個外鄉人的打鐵手藝,也給這家鋪子和老闆起了晦名。鋪子叫“鐵鋪”,男子叫“悶葫蘆”。
鐵鋪裡的東西銷路最好的就是裡面的刀具,而劍器幾乎賣不出去,或者可以說不賣。男子每天會打五把刀具和十把劍器,五刀具會掛在外牆出售。至於十把劍器會被男子拿到內牆,他會坐在一張黑黑的板椅上,認真地觀摩十把劍器,時而皺眉,時而笑顏,還有許多極細微的表情都會在這個時候呈現在他的臉上。到了晚上,他會開爐將牆上掛著的十把劍器燒燬。也有例外,約摸百來天的時間,他會在大約一千把劍裡留下一把,認認真真地擦拭後掛在另一面外牆上。十年過去了,如今掛劍的牆上有差不多一百把劍了。
叮鈴鐺啷的響聲在不大的鋪子裡迴盪,“悶葫蘆”專心致志地揮動手中的鐵錘,每下的擊打都彷彿是在虔誠地禱告,用心血去溶入。
此時的鋪子門口來了位短衫來客,他看著熔爐旁的“悶葫蘆”敲打鐵胚,沒有發出聲音。
拉動風箱的學徒,抬起頭,看到有來客,提醒“悶葫蘆”道:“師父,來客人了。”
“悶葫蘆”眼睛都沒抬一下,“跟你說了多少次,打鐵的時候不要分神。”
學徒被訓斥後,說道:“是,師父。”隨後老實地拉起了風箱。
門口的客人沒有介意“悶葫蘆”的態度,他筆直站立,等著“悶葫蘆”將手中的活計幹完。火星四濺的鐵胚在“悶葫蘆”手中漸漸有了雛形,而鐵胚也變為了黑生色。鐵胚的溫度不足以再繼續擊打,“悶葫蘆”把鐵錘放在砧子上,將鐵胚放入熔爐內二次鍛造。
學徒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胳膊,然後繼續拉動風箱。這個時候“悶葫蘆”方才抬起頭了看眼前到來的客人,客人見“悶葫蘆”望來,說道:“鍛劍!”
“悶葫蘆”搖搖頭,說道:“客人走吧,本店不賣劍。”
客人說道:“不買,為劍續命!”說罷,客人揚起了手中沒有劍體的劍柄。
“悶葫蘆”看著客人的劍柄,眉頭皺了一下又恢復正常,“此劍已死,我續不了命。”
“我跑了城內七家鐵匠鋪,所有人都說我腦子有問題,唯獨你沒有。”
“人死有魂,劍斷有靈。他們……不懂。”
“所以,整座名川只有你能再次賦予此劍生命。”
“新生亦是他生,這個道理我希望客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