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唸完口訣以後,抬手在我手心輕輕一拍,我手心裡的紙灰頓時全給拍碎了,我倒是沒覺得啥,奶奶這時候抬起頭朝我眉心看了一眼,嘴裡輕輕“咦”了一聲。
奶奶很少有這種驚訝的舉動,我趕緊問奶奶咋了,奶奶一臉平靜的說:“你別問那麼多,以後你就知道咧。”
當天晚上離開家的時候,父母都沒出來送我們,奶奶也沒露面兒,可能是不想面對離別吧,只有我弟弟劉黃山站在家門口,眼巴巴目送了我們好遠。
離開家以後,我以為陳道長要帶著我們去火電廠那裡坐二路公共汽車,誰知道,他們帶著我們朝南邊兒一路步行。
三天後,我們居然步行來到了黃河邊兒,路上,我們幾乎沒說幾句話,別看這陳道長年紀大了,脾氣跟年輕的時候一樣倔,就是不停的走走走,跟急著投胎似的。不過,我也趁著吃東西休息的時候問過他,到底是啥事兒、要俺們幫你啥忙?陳道長面無表情的看我一眼,很簡單的回我倆字,邪事。
到底啥邪事兒,就是不說,說是等我到地方看看就明白了。
過了黃河,又朝東南方向走,走的全都是鄉間的小路,一口氣又走了能有五六天,這時候,我跟強順都招架不住了,腳底板磨出了水泡不說,腿也走腫了,期間好像還給大雨淋了一回,可以說,打我們倆一生下來,就還沒受過這份兒罪。
也不知道走到第幾天來著,我們終於在一個,一個好像是個鎮子的地方停了下來,那個鎮子叫啥名我當時還真沒注意,不算繁華,也不算落後。
陳道長領著我們倆在鎮子裡七擰八拐的來到一戶人家裡。
我記得那戶人家家境還不錯,主房是兩層樓房,還有個東屋,院子裡花花草草的,弄的跟世外桃源似的。
到他們家裡以後呢,具體的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就記得他們家裡當時有兩個人,一個七十來歲的老頭兒,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兩個人都認識陳道長,而且還是那種不算陌生的認識,估計陳道長來他們家裡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老頭兒跟那婦女穿的衣裳都很體面,整個兒一看就不是天天下地幹活兒的人,他們跟陳道長說了幾句話以後,婦女轉身走進一個裡間,沒一會兒,從裡間扶出來一箇中年男人,看著估計有四十歲出頭。
陳道長這時候朝中年男人一指,扭頭對我說:“黃河,你去給他看看,他到底得的啥邪病。”
我朝陳道長看了一眼,心裡很沒底,感覺這牛鼻子老道士好像在試探我有多大本事。不過說真的,我那時候一直是跟在奶奶屁股後頭給人家看邪事兒的,都是奶奶在給人家看,我從沒出過手。
這時候,不光我沒底,旁邊那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好像也沒底,我當時才十五週歲,身體都還沒發育健全呢,在老頭兒眼裡,我就是個小毛孩子,會看個啥邪事兒呀。
不過,我還是鼓了鼓勇氣朝那男人走了過去,用奶奶教過我的那些手法,先給男人掐了掐中指,這個是掐中指末端兩側的,看中指兩側有沒有跳動感,要是有,而且跳動強烈,這說明男人有問題,很可能是撞上啥了。
掐了掐,很正常,我又去翻男人的眼皮,翻眼皮這個,是看眼睛珠上那眼白,看眼白上面有沒有一條像蚯蚓一樣的暗紅色血絲,這個跟熬夜熬出來的血絲不一樣,如果有,這條血絲會從左到右貫穿整個兒眼球。
男人這時候挺老實,給中年婦女扶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給他看了看眼睛珠子以後,也沒看出啥問題。
我又朝身後倒退兩步看男人的氣色,男人氣色很差,印堂稍微有點兒發暗,可以看得出來,男人最近的運勢很低,應該是幹啥啥不順利而且小災小難不斷,不過,是人都三災六旺,特別是運勢這東西,主要是看自己的心態和自己生辰八字的時運點兒。
運勢這個,我們家這些手藝是沒法兒弄,再說外來力量就算介入了,也只能撐一時不能撐一世,而且改時運是要付出同等代價的,有一得必有一失。
我回頭衝身後的陳道長搖了搖頭說:“他不是撞邪了,就是最近時運低,有時候可能能看見啥不乾淨的東西。”
陳道長聽我這麼說,臉色頓時一暗,顯得好像又失望又無奈,他隨即對扶著男人的婦女說:“你把他身上的衣裳脫下來,再給這小兄弟看看。”
這時候雖然是夏天,男人卻穿著一件厚厚的外套,婦女看看陳道長,又看看我,也是一臉無奈,似乎已經對陳道長失去了信心,對我這小毛孩子更是不看好,不過她也沒說啥,動手給男人脫起了外套。
就在婦女給男人脫外套的時候,我發現男人的右胳膊好像有點兒問題,我感覺可能是條殘廢的胳膊,因為脫衣裳的時候他左胳膊能配合婦女,右胳膊耷拉著連動都不動,而且好像還特別僵硬的樣子。
等婦女把男人身上的衣裳脫下來以後,我打眼朝男人右胳膊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