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男人這條右胳膊比左胳膊足足粗了一大圈兒,上面已經看不到原來的顏色,整個兒烏青烏青的,而且又淤又腫,看著根本就不再像是一條胳膊了,倒像是一截大蟒蛇的身子,胳膊彎兒都看不見了,上面的血管倒是一條一條的突了起來,就像肉皮裡鑽進去幾條大蚯蚓似的,看著特別驚人。
我當時哪兒見過這個,雖然不害怕,但是覺得分外噁心。
陳道長這時候朝我看了一眼,沒說話,他那意思好像是,叫我再看看男人這胳膊是咋回事兒。
我頓時露出一臉無奈,也朝他看了一眼,男人這條胳膊,我上哪兒知道是咋回事兒呀,不過,既然跟著他離開家過來幫忙了,他叫我幹啥我就幹啥吧,誰叫我太爺當年留下那麼一條祖訓呢,在這老道士面前我得學的乖點兒,省得將來回去以後給我奶奶數落。
硬著頭皮湊到男人跟前,盯著他那條胳膊看了起來,這時候我存粹是在裝模作樣瞎看,看了一會兒,轉過身又衝陳道長搖了搖頭,陳道長見我搖頭頓時一皺眉,臉色變的有點兒難看了。
也就在這時候,扶著男人的婦女開口說話了,“老道士,我男人這條胳膊你到底能不能治好了,說好的你去找人過來治,去了半個多月你就找來倆毛孩子,押我們這兒的東西你別想再拿回去了!”
聽婦女這話說的很不客氣,而且還有點兒刻薄,我當然鬧不明白是咋回事兒了,扭頭又朝陳道長看了過去,就見陳道長又黑又瘦的老臉上輕輕抽了兩下。
隨即,陳道長把雙手握到一塊兒,握出一個正統道家的行禮手勢,給婦女行了一個六十度的禮,對婦女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男人這條胳膊,容我再回去想想辦法,一定能治好,我的東西,也務必請你幫我保管好。”
婦女頓時冷哼了一聲,陳道長說完沒再理她,朝我看了一眼,隨後輕輕擺了擺手,意思好像是叫我們跟著他離開,他自己一轉身朝門外走了過去。
我這時候一頭霧水,朝旁邊一直沒吱聲兒的強順看了一眼,強順也是一頭霧水,我們倆一對眼神兒,誰也沒敢說話,跟在陳道長屁股後頭出了門。
身後,傳來婦女嘟嘟囔囔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她嘟囔的啥,不過我敢肯定一定不是啥好話。
三個人來到街上,陳道長頭也不回在前面走的鏗鏘有力,從他的走勢我可以看出來,他這時候有點兒氣憤,我趕緊追上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道長,咱現在要去哪兒呀?”
陳道長扭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問了,放慢腳步跟強順一起又跟在了他屁股後頭。
很快的,我們走出鎮子,來到鎮子南邊的一條土路上,在土路的旁邊,有座破舊的道觀,道觀門前放著一個大號兒的石槽香爐,這時候觀門開著,陳道長徑直走了進去。
我跟強順兩個趕緊跟上,走到門口,我不經意抬頭朝門頭頂上看了一眼,就見上面掛著一塊破破爛爛的匾額,勉強能看出上面還有三個大字“三清殿”。
走進觀裡邊兒一看,地方不大,裡面擺著三座神像,也就是道家的三位天尊。
三座神像跟這座小道觀一樣的破舊不堪,不過收拾的倒是挺乾淨,沒見著蜘蛛網啥的,香案、香爐、蒲團啥的,也是一應俱全。
在西南牆角的地上,還鋪著一張草蓆,草蓆上放著一個大包袱,包袱裡面鼓鼓囊囊裝的好像是衣裳啥的,看樣子,這道觀應該是陳道長在這裡的一個臨時住處。
陳道長示意我們倆坐到草蓆上休息,他自己給三座神像分別上了三株香,然後挨著個兒磕頭。
等他磕完頭,我忍不住問他:“陳道長,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呀,那婦女……那婦女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啥意思,他們家押了你啥東西麼?”
陳道長走過來也坐到了草蓆上,雙腿一盤,好像要打坐似的。我朝他看了一眼,一臉的滄桑,說真的,我當時真不敢想象眼前這位快七十歲的老頭兒,年輕的時候居然用柴刀砍過一個日本軍官的脖子,而且為了救幾個村的村民,一個人引開了一支日本鬼子的搜山小隊。誰又能想到,這位又黑又瘦的小老頭兒,整個兒身上也是充滿了傳奇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陳道長輕輕嘆了口氣,扭頭朝我跟強順兩個看了看,開口說話了,這是我跟強順兩個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
陳道長說:“一個多月前,我路過這座道觀,見道觀破舊無人打理,就停下來打掃道觀,就在我快要打掃完的時候,那位婦女過來了,一進門又是燒香又是磕頭,最後還哭了起來,我出於好心,就問她出了啥事兒,她跟我說,他男人中午吃飯的時候突然瘋了,有人跟她說是撞了邪,在家裡捆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