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雯此時已經伺候著吳致酉脫了外套,只是淡淡地的撇了廖婉玗一眼,“還不快走?”
廖婉玗欣喜之色不掩,合十雙手拜菩薩一般對著廖婉雯和吳致酉使勁的拜了幾下,“謝謝四姐、四姐夫,我這就走了,四姐、四姐夫晚安。”
看到廖婉玗的背影,廖婉雯忍不住又“哧”了一聲。
“不過一雙鞋子,家裡還差那些許小錢嘛,以後早打發了,省得的礙眼。”
廖婉雯想想覺得丈夫說得的也對,便點點頭,“我去給你放水,先洗個澡,出來我讓人送醒酒湯。”
吳致酉點點頭,看著妻子往浴室方向走去,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廖婉玗離開的那個門口,若有所思地的看了好半天。
廖婉雯今兒應允得算是痛快,其實,說是來自吳致酉的應允也許更貼切些。若不是吳致酉回來了,說不定廖婉雯還要為難她許多久。
懷裡抱著從庫房取來的新鞋,廖婉玗走在明朗的秋夜裡,土布旗袍裙襬被風吹得飛起,覺得微微有些冷的她,抱緊了懷中的布鞋,小跑著回了雜役樓。
按照大太太的意思,他們的母親是個白眼狼,按理說應該講他們也趕出去,但感念他們是老爺的骨血,流落在外實在不像個樣子,故而才讓他們搬去雜役樓居住,以後的月錢自然是沒有了,至於學校和那些個繪畫、美術課之類的,也都一併停了。
不用上學的頭幾日,廖熹跚還挺高興,他想著自己終於擺脫了老師和作業,可這還不到半個月,他就已經無聊到一刻也坐不住了。
這不,廖婉玗才從石板小路上轉出來,就瞧見廖熹跚站在雜役樓前的空地上,拖著跛腳,走來走去。
“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出來!”她跑到弟弟身邊,扶著他往雜役樓的樓梯處走,“杖子呢,怎麼也不拿著?”
廖熹跚倔強地抬起頭來看著姐姐,“我以後都不用杖子,我要自己練習,只要我練習的多,一定也可以好好走路!”
廖婉玗聽了他的話微微一笑,並不想去破壞他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她用沒有拿鞋子的手揉了揉弟弟的頭,“你看,姐給你要了雙新鞋。”
看著廖婉玗手中的黑色布鞋,廖熹跚沒有說話,他一張小嘴緊緊地抿著,臉色漸漸紅了起來,“我……我不用。我習慣了……以後……以後我們也等每個季度同大家一起發就好了……你別……你……”
廖熹跚雖然年紀不大,但人情世故還算看得明白,他們原來是少爺小姐,如今都說阿媽毒死了阿爸,他們的生活自然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見過好多次阿姊被為難時的樣子,他心疼姐姐,以後不想讓姐姐再因為自己去低三下四的求人了。
“不礙事。”廖婉玗讓弟弟坐在雜役樓門口的臺階上,自己給他脫了鞋子,又用衣袖和手將他的小腳丫擦了擦,這才把新鞋給他穿好,“時候不早了,你得快去睡覺。”
廖熹跚聽話地點點頭,而後跟在姐姐身後回了房間。他們如今住在雜役樓的頂樓,最西面靠北的那間房。如今尚在秋日倒也還好,等那冬天一來,這就是整個雜役樓裡最陰冷潮溼的一間屋子。
簡單地給廖熹跚擦了一把臉,廖婉玗便哄著他睡了,之後在黑暗中又坐了一會,廖婉玗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直到她被不停翻身,發燒到說胡話的弟弟給吵醒了。
“小跚?”廖婉玗藉著窗簾邊緣透進來的些許月光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摸了桌上的火柴“哧啦”一聲划著,點起了半截蠟燭,這才又回了床邊去瞧弟弟。
被子已經被廖熹跚踢到了一旁,他稚嫩的小臉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因為不舒服,眉頭也緊緊地蹙著。
“小跚?”廖婉玗伸手摸了摸廖熹跚的額頭,被他額上的高溫給駭了一跳。
如今天還未亮,大家都尚在睡著,廖婉玗不敢打擾到其他人,只是輕手輕腳地接了一盆涼水,並且默默地祈禱著,希望浸過涼水的毛巾,能幫助弟弟退燒。
只可惜,她不眠不休地更換著冷毛巾,直至天亮,廖熹跚依舊是高燒不退,真個人都渾渾噩噩。
若是原來,廖熹跚有半點不舒服廖老爺也要叫廖家的家庭醫生過來看看,白日裡自然是不用說,就是三更半夜,那付醫生也是隨叫隨到的。
可現在他們已經沒了這種待遇,廖熹跚的病,自然就要依靠廖婉玗自己想辦法了。
盤算著請大夫的錢,廖婉玗看著床上難受的弟弟,她咬著牙從櫃子裡拿出了一個木盒,這裡頭都是尤氏死後留下來的細軟,眼下依舊還是隻有當掉著一條換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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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婉玗領著大夫從角門進了院子,隱隱就發現出些許不同來。
因為廖老爺的死,廖家各處均掛著喪布,家中各處鮮豔的東西一律收進了庫房,今兒雖然喪布還在,院子裡卻是多了好些當季的菊花。
但此時的廖婉玗也來不及多想,她一路上都禮貌地催著那大夫走快些,好不容見到了廖熹跚,見到弟弟難受的樣子,她一顆心又揪了起來。
這大夫是個中醫,瞧完病後給廖婉玗開了一劑方子,囑咐著廖婉玗如何煎熬,收了錢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