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我高祖母抱著我太爺在香樓睡的正香,突然間,我太爺騰一下從我高祖母懷裡坐了起來,慢慢扭過頭,瞪起眼睛朝窗戶那裡看了一眼,“哇”一聲哭了出來。
我高祖母覺淺,我太爺卜一坐起來她跟著就醒了,還沒等她問我太爺是不是想撒尿了,我太爺已經哇哇哭了起來。
我太爺小時候很乖的,不經常哭,半夜三更哇哇大哭這還是頭一次,而且是用上全力的哭,哇哇幾下,嗓子就啞了。
我高祖母害了怕,趕緊抱住他,拍著他後背哄他,但是根本無濟於事,我太爺還是哭個不停。
不大會兒功夫,我太爺哭沒聲兒了,身子在靠在我高祖母懷裡直倒氣兒,像是哭累了,更像是哭的喘不過氣來了。不過,我太爺那雙眼睛依舊死死瞪著窗戶,就像看到可怕的東西給嚇著了似的。
這個時候房間裡面光線昏暗,相對而言,屋子外面顯得挺亮,清冷的月光白森森從窗戶射進房間,將窗戶上的窗花映到地面,看上去張牙舞爪。
我高祖母這時才發現我太爺眼神不太對勁兒,於是順著我太爺的眼神朝窗戶那裡看了一眼……
就在我高祖母的視線接觸到窗戶的那一瞬間,窗戶外面“忽”地飄過一條藍影,我高祖母還沒來得及吃驚,那藍影竟然把整個身體緊緊貼在了窗戶上,貼窗花似的,不過,它竟沒能擋住從外面射進來的月光,房間的光線並沒有因為它把窗戶擋住而下降,那東西就那麼貼著,詭異冷森,透明的一樣……
我高祖母終於回過神來,嚇得花容變色,“啊”地尖叫起來。
就在這時候,貼在窗戶上的那條藍影說話了,聲音還挺急,“小姐、小姐,您別叫啊,俺是……俺是小蘭吶,俺是小蘭,小姐,小姐您別怕……”
聽外面的藍影說自己是小蘭,我高祖母稍稍放了點兒心,不再尖叫,接著很快鎮定下來。畢竟小蘭是她的貼身丫鬟,情同姐妹,沒什麼好怕的,並且我高祖母記得八月十五那天,小蘭好像是穿著一條藍色長裙,此刻再看貼在窗戶上那條藍色人影,那輪廓,那身形,還真像是小蘭,只是隔著一層窗戶紙,我高祖母看不清小蘭的臉。
不過,我高祖母的疑問很快就來了,小蘭已經失蹤七八天了,府裡府外、城裡城外都找遍了,怎麼都找不著,怎麼小蘭今天會在半夜三更突然出現在香樓窗戶外面呢,這讓人很難接受。
還沒等我高祖母說什麼,小蘭又說話了,“小姐,您別害怕,俺找到一個疼俺的男人,俺現在要跟他走了,俺是來跟您道別的。”
聽小蘭這麼說,我高祖母還是沒說話,兩條胳膊緊緊抱著我太爺。我太爺這時候閉著眼睛躺在我高祖母懷裡,不哭也不鬧了,像睡著了似的。
我高祖母畢竟跟著我高祖父五六年了,很多事兒她雖然沒見過,但是聽我高祖父多少跟她說過一點,什麼鬼爬牆、鬼貼窗戶、鬼敲門等等。
一想到我高祖父跟她說過的那些,我高祖母覺得這時候的小蘭,恐怕已經不是人了,渾身冰涼。
這時候小蘭又開口說話了,“小姐,俺爹孃在俺很小哩時候就去世了,俺叔把俺賣給老爺當丫鬟,老爺俺又讓服侍您,俺是個丫鬟,您沒有看不起俺,對俺像親妹妹一樣,俺覺哩您就是俺哩親姐姐,俺今天要走了,專門兒回來跟您說一聲兒,小姐,您保重,俺走了,小蘭走了……”小蘭話音一落,貼在窗戶上的那條藍色人影“忽”一下不見了,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回覆了正常,窗外依舊月光皎白,悄靜一片,另一隊護院武師、家丁從前院巡邏回來,在香樓下發出一長串清晰沉悶的腳步聲,那些人裡偶爾有人傳來一聲咳嗽。
這個時候,我高祖母莫須裡打了個冷戰,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被冷汗打溼,房間裡依舊昏暗漆黑,窗戶那裡射進房間的月光依舊淒冷慘淡,但是再沒那條藍色人影的蹤跡。
樓下巡邏家丁的腳步聲也由近及遠,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