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這場拍賣會,只要以明顯不合理的市價買下張擎蒼的畫作,不管是拉攏,還是為以後的“利益輸送”做例證,那都是非常不錯的一步棋了。
張睿明怎麼會不明白這一點,就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他今天才執意要陪父親過來這一趟,現在就是兩人所真正的第一次交鋒。
說是交鋒,其實張睿明張睿明也有點拿不準,看今天這方曉阮的態度,雖然神情倨傲,但越是這樣外強中乾,越反而可能是示軟的前兆,不然他也沒必要七繞八繞把父親給請過來,跑這一趟,但不管怎麼演變,現在最好的選擇還是靜觀其變。
在寒暄了兩句後,方曉阮帶著眾人默然離開了現場,那樸經理也隨著拍賣的正式臨近,忙著去佈置會場去了,張睿明沒什麼事,就陪著父親張擎蒼左瞧瞧,右看看。
今天這場盛會可不一般,張睿明隨便看了一下出展的展品,其中就有李大範的墨梅圖軸、劉墉的十三行真跡,這可都是帶著國家文物局鑑定的真跡啊,都是國家級的文物,這次都是被主辦方向國家博物館借過來隨展的,可謂是星光閃耀,十幾位本次拍賣行的展客正圍著品味演賞,自是現場一景。
連父親都圍著那劉墉的真跡,細細研究,嘴角都快合不上了,但張睿明心思卻不住這些藝術品上面,而全場更多的也是像他這樣懷著各自目的,無心鑑賞的俗人們,這些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另一邊。
這些天字號的文物雖然價值連城,可畢竟是無價之寶——無法定價、無法交易,而在今天的現場,最吸引人注意的卻並不是這些無法企及的一級文物,更多的人還是被那些能標價、能出賣的非一級文物所吸引,特別是那些已賣出的天價文物所痴迷,不知道是痴迷者連城的價格,還是痴迷其背後的財富傳說。
而其中最為吸引眼球的是創下國內的拍賣品最高價的是一幅齊白石的《山水十二條屏》。
這幅畫在在津港嘉士伯16年秋拍中,以4.5億元起拍,最終以8.1億元落槌,加佣金以9.315億元成交。這算是國內拍品中,曝光過的最高價了,而其中的買家身份也頗為令人玩味,正是張睿明此處所面臨的最大對手——中國影視圈的巨鱷,中友兄弟影視公司。
站在防彈玻璃前,觀看著這份擺在展廳最正中位置的十二幅當世瑰寶,張睿明心裡的情緒很複雜,射燈下的真跡熠熠奪目,他知道平常人是很少有機會能這樣面對面的欣賞這些名家真跡的,可他此刻卻一想起那9.315億的價格,就一點都對賞畫提不起興趣來。
9.315億啊,這是什麼概念?張睿明想不出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這個數字,他自付這些年在父親發跡後,張家也算是步入小富人家的行列了,雖然自己不是一個熱衷於消費的性子,但世面還是見過不少的,更別說自己也辦過了幾起上億案值的大案了,但在張睿明的印象裡,能隨隨便便花個近十億買一幅畫的富豪,那是什麼水平!?
要知道,曾經張睿明最為敬佩的,在他的交際圈裡屬於財富頂層的王英雄,也不過是因為差這樣的一筆資金去為企業生產排汙迴圈系統升級,才不得不鋌而走險,進了號子。在張睿明的認知裡,王英雄已經是這世界上最有錢的一群人了,能創立津藥化工,拼下這偌大的家業,隨便動一動,津港就要抖三抖的人物。
結果,奮鬥一生的家業、一生的付出,也不過是人家買幅畫花的錢?
但張睿明又想到,連王英雄一生也抵不過這幅畫,自己要多少輩子賺的錢才能買上這十二條幅中的一個邊角?
十輩子、一百輩?
張睿明想了一下,就不敢多想,他苦澀的自嘲般搖了搖頭,收回視線與心裡的壓抑,找一旁端盤的侍者要了一杯雅加泉,準備默默走開時,卻被一個身影擋住了腳步。
“喲,好久不見了,張檢。”
這富有磁性的聲音令張睿明精神一怔,他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到這聲音的主人,而對這聲音的記憶如海底翻滾的沉沙,一時間,各種情緒上湧,有他鄉遇知己的開心、也有遇到宿敵般的警覺,更多的還有被傷害後的刺痛。
張睿明心潮如海,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聲音的主人,而在上次的交鋒之後,即使有過那麼長遠的過往經歷,但張睿明依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去稱呼這人。
“……今天也是過來看展?”
這聲音的主人倒是一如既往的瀟灑自如。
“……額,沒呢,我爸的一副作品今天也要參拍,我過來陪他的……吳主任。”張睿明就這樣尷尬的面對了來人,用了一個他曾經無法想象的稱呼,來稱呼他這曾經的師父、老師、律所主任、對手、死敵——吳楷明。
吳楷明儒雅的一笑,伸出右手來,在“毒跑道”案交鋒的兩年後,他終於又與張睿明見面了。
兩人友好的握了握手。
“吳……主任,今天是過來看展的?”在短暫的沉默後,張睿明率先找了個話題。
吳楷明卻沒直接簡單的回答他,這位身著一身定製禮服,頗有紳士風度的年長律師四處打量了一番,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累口吻道:“如果是對別人,我一定就隨便回答你,我是來看展的,但對於睿明你,畢竟這麼多年的老交情了,我和你說個實話……”
說到這,他壓低聲音道:“我今天是來有些公事的,替某位老闆送送東西、轉個手,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果然,這老狐狸才沒時間浪費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上面,但張睿明太久沒做律師了,也太久沒接觸這些黑暗面,此時強撐面子說懂,好像也不對,而且比較是別人隱私,願意提一句,已經很給面子,也不會尋根究底,此時只是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