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大家別都愣著,這是我從東江帶過來的梅子酒……嘿,我跟你們講,這個可不是有錢就能喝到的,我特意收的雨水時分的青梅、還有蜂農現打的梅花蜜,釀了半年才這麼小壇,今天都給你們帶過來了,來,嚐嚐!”
吳正說完,就從自己的揹包裡掏出一個小酒瓶來,給每人倒上了一杯自釀的梅子酒,張睿明看了一眼面前這杯清冽香醇的梅子酒,他舉起酒杯,一股濃烈的果香直往他鼻腔裡竄,還沒送到嘴邊,就覺得生津止渴,他試著小小的抿了一口……唔~吳胖子這牛不是吹的,他這梅子酒倒真釀的好,澄亮透明,入口一股水果酒的果香甜柔,濃而不膩,再一品,又能品出蒸餾酒的濃烈,兩樣風情交揉一體,真是令人沉醉。
“好喝。”
連自葉文出現後,就一直襬著副臉的唐詩,此時也難得的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包廂裡原本壓抑的氛圍漸漸淡去。
這時,一名服務員舉著一個大大的托盤叩門進來,張睿明笑道:“?眩??魃俠戳恕!?/p>
一個巨大的托盤放到了餐桌正中,吳正躍躍欲試的就要去掀開頂蓋,卻彷彿有什麼危險似的,被那服務員攔住。
“各位先別靠近,這個相當燙,別受傷了。”
這句話說完,在座的幾人都收起來前傾的身子,往後挺直了腰,確定隔得有些距離了,再猛的掀開頂蓋,只見“蓬”的一下,一股蒸汽自那個圓形的托盤中炸開,雲遮霧繞的,在眾人眼前掀起一陣“濃霧”。
等這陣“濃霧”散開,裡面的皇帝蟹終於在千呼萬喚中露出它的真容來,張睿明先前說的沒錯,這蟹還真不是世面上一般的帝王蟹可以媲美的,蒸熟的皇帝蟹直有臉盆那麼大,這裡三隻蟹壘起,機會就佔了半個桌面了,一個蟹鉗都幾乎有萱萱的臉那麼大了,被蒸的白了透紅的蟹身,看起來比帝王蟹要寬厚的多,令人一下不知道怎麼下手。
“額……這個……”吳正第一次吃這麼大的海鮮,又見這蟹頭殼厚實的如同頭盔,一下都找不到開口處,饞的圍著這珍饈打轉,就是不知道怎麼開啟它,旁邊的葉文見他急躁難耐又半天不知怎麼下嘴的樣子頗為滑稽,如同一隻吃不到蜂房中香蜜的狗熊。莞爾一下,就拿過一旁開海鮮專用的翹刀,往皇帝蟹的頭殼縫隙中用力一插,接著一擰,再用力一撬……
這下彷彿開啟了“百寶箱”,直接這足有臉盆大的蟹頭一開啟,蟹膏、蟹腦、蟹油、蟹黃滿滿的鋪滿了眾人的視線,白的、黃的夾雜一片,帶著清香的氣味直衝腦鼻。
“喏,這個必須用工具的,這個蟹在澳洲倒沒這麼稀奇,因為它太大了,其實更適合一蟹多吃,蟹鉗、蟹腳因為膏厚,適合清蒸,而它的頭殼裡面,滋味挺豐富的,火烤清炒都相宜,而它的蟹殼厚實,蟹蓋蟹殼適合煲湯,熬得越久越好,將裡面的油脂熬出來後特別香……”
吳正一邊看著眼前麗人的輕聲解釋,一邊食指大動的接過來一隻肥美的蟹鉗,他用筷子叼起一塊蟹肉,放進嘴裡大肆咀嚼,眼神直直睜大,居然半響說不出話來。
張睿明知道自己這老兄弟平時吃海鮮吃的較少,此時也向他解釋道:“這皇帝蟹的味道……唔,說實話和帝王蟹的味道挺相似的,但因為是濱海蟹科,所以要更為鮮甜蟹,口感類似斯里蘭卡青蟹,你扯一塊蟹肉試試……看見沒,它是連成絲的,並不會像麵包蟹那樣肉質老爛,這皇帝蟹蟹肉的嚼勁,就是它為何被稱為皇帝蟹的原因。”
吳正腮幫鼓鼓的,他哪裡管的了這些個差別,白了一眼老學究狀的張睿明,“有的吃就可以了,我吃個飯,還哪裡管什麼科,什麼種的,我是來做研究的啊!?好了,你們也都動筷子啊……唔~這肉還真挺嫩的……”
張睿明笑了笑,先用勺子給女兒添了一勺蟹黃,然後再給妻子夾了一隻蟹腳,今天自從機場撞見張睿明和葉文之後,唐詩一直陰陰沉沉的,一見葉文就悶不吭聲的不怎麼說話,這讓張睿明腦袋疼,不知道接下來還要做多少的解釋工作,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和妻子緩和了一些關係,今天這莫名的一場風波,之前的努力又將化為烏有。
想到這,張睿明心裡也陰沉下來,吃到嘴裡的蟹肉味同嚼蠟,也嘗不出自己說的那些個門道出來了。
今天這場飯局的主角是皇帝蟹,但配菜也不差,張睿明為了盛情招待對自己有救民之恩的兩人,完全是下了血本,將父親在津港饕餮數十年的經驗、渠道、門路,都用了起來,今天光配選單拿出來,也都是上檔次的名角:精選嫩的小烏梢、一條三刀綵衣、碳烤鰻魚,隨便單拿一樣出來,都頗有面子,但最受歡迎的居然是吳正帶來的那梅子酒,澄黃香甜的果酒,解乏解膩,飯至中局,那壺酒就喝了個底朝天,眾人臉上都飛上了幾抹紅霞。
但與這滿桌佳餚不相稱的是飯桌上奇怪的氛圍,一路吃下來,除了吳雲插科打諢的尬聊,其餘人都滿懷心事一樣的,都沒什麼話語,只是悶頭吃飯,這讓臉皮極厚的前任所長也拉不下臉面來,頓時整個包廂裡,只餘低頭咀嚼的細碎響聲。
接近尾聲的時候,唐詩突然放下筷子,幽幽的嘆了口氣,“這皇帝蟹啊……我說實話,我不知道你們怎麼能說出那麼多道道來?我感覺也就這樣吧,吃起來的滋味在別的蟹身上也能找到,除了塊頭大點,我是吃不出什麼來,花幾千塊錢吃這個……我是挺無語的。”
張睿明望了一眼對面桌的吳正、葉文,他咳了一下道:“今天不是老吳他難得來一次津港嘛,我也好久沒回來了,這日子比較重要,招待我的兩位好友,當然要往貴的整了,錢都是小事,我剛下飛機,咱爸就叮囑我領著大家吃頓好的,錢不用擔心……”
唐詩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的望了眼前吳正一眼,這一眼看的這位老警察心裡也是一緊。
“你這話說的好啊!你和吳正這麼多年感情,是挺深厚的,你們老吳倒也是難得來一次津港,可我就奇怪了,這位……葉小姐應該就是津港人吧?上次我也是在津港她家裡堵住你和這位葉小姐的吧?我倒想問下張檢你,你那時和葉小姐扯不清的時候,你心裡還有沒有把人家吳所長當兄弟?”
唐詩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上次在葉家被唐詩堵住的經歷,是張睿明一直無法解釋的痛,他這下被人抓住痛處,一時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雖然明明知道自己問心無愧,但畢竟事實是這姑娘曾經對自己那麼迷戀,想撇清也撇清不了的。
他汗流如珠,剛想要開口解釋,卻被對面的吳正搶了先,只見這頗為重義的胖子,被人拿話頂到臉上了,還是不改一臉戲謔人生的笑容,“這個不介意,不介意,那時我都還沒追到我們小葉子呢,再說了,嫂子,我知道的可不是這個情況啊!我們小明子對你那是沒話說的!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知道他的性子嘛!不可能心裡有別人的,你當時肯定是誤會什麼了……”
“誤會!?當時這位葉小姐可是當著她媽的面說我們張檢是她男朋友吶!這怎麼會是誤會?葉小姐現在就在這裡,你可以直接問她嘛,看我說的是不是假話……”
“咳咳,我這個相信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的,真的,嫂子,我多說一句啊,以前大學時,小明子對你那我們寢室的兄弟都是看在眼裡的,那叫一個沒話說,他聽說你感冒了,可以為了給你送個藥,千辛萬苦的趕幾趟車來回,還要趕在晚上查寢前跑回來……這些都是學生時代的傻事,我們不提,就說他為了顧家,千辛萬苦的從寧麗縣拼出來,這次的案子,我聽說他也是為了能留在津港,為了能照顧你和我幹閨女,這才不顧危險的臥底調查,說實話,嫂子,你說他會有外遇?!那是打死我都不會信的。”
吳正這番話下來,說的張睿明心潮起伏,確實是他這些日子裡所受苦難的縮影,不知不覺,他眼眶都有點紅了,偷偷望了旁邊唐詩一眼,卻見妻子冷豔的臉上毫無變化,眉頭緊緊鎖著,明顯對吳正的話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