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靚這幾天過的很恐懼,那天早上,她如同往常一般,起床自己做了個簡餐,就準備搭車上班。可她剛出小區門口,就被旁邊幾個等候許久的婦女團團圍住,指著她不停辱罵。
這些戰鬥力中國最強的大媽們都是上次“水月洞”鐘乳石被損壞案中四名被告四名的家屬,幾個人罵的非常難聽,說她“毫無人性”“就是想搞錢!”“和景區串通一氣!”、還說要24小時跟著張靚,以後還要她來養老,面對這些大媽,張靚簡直要崩潰了,她打電話報警,警察一來,這些大媽就不罵了,也不說話,就是跟著張靚走,警察也沒辦法,在小區門口把這些大媽趕走,可張靚一到檢察院,從樓上往下一看,檢察院的門口蹲著幾個熟悉的身影,這幾個大媽都等著張靚下班呢。
到了下班時間,張靚捱到了晚上7點多鐘,一看門口,那幾個大媽還守著呢,沒辦法,總不能不回家吧,她只能又報警,警察沒多久就到了,可一來趕這些大媽,一動起手來,這些大媽就大喊“都是國家的地!憑什麼我們就不能站在這裡!?”“警察動手打人了!檢察院冤枉陷害人啦!”
場面又混亂又難看。
“張小姐,你看,這個她們又沒對你做什麼,而且又不是男的跟蹤你,我們也沒什麼辦法對她們採取措施啊,再說也是因為你們案子引起的,要不,還是讓你們單位做做工作……”
張靚見警察對這些跟蹤圍攻自己的大媽也毫無辦法,甚至有不太想管的架勢,急的她俏臉上蹦出幾滴眼淚來,張靚強忍眼淚,咬牙對出警的民警訴道:“警察同志,麻煩你想像一下,一群對你惡意滿滿的大媽們,天天跟著你,你日子怎麼過的下去,你難道不會毛骨悚然嗎?你們這是什麼工作態度!這明顯已經侵犯我的隱私權了!”
那民警被張靚懟了一番,也有些脾氣了,開啟執法記錄儀,義正言辭的說道:“張檢察官,這是你們檢察院的事,又不是我們造成這個局面的,現在我們也沒有什麼證據證明她們有不法目的,我們現在再護送你回去一次,但希望你儘快聯絡你們單位,妥善解決。好嗎!”
張靚氣鼓鼓的瞥了一眼不遠處守著自己的大媽們,確實,一般派出所很少因為跟蹤就拘留人,特別是這些難纏的中年婦女,他們也不想引火燒身。公檢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像一般人印象中的那麼和諧,如今世道清明,問責制如尚方寶劍懸在頭頂,大部分機關單位都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儘量不給自己找麻煩。公安眼裡的自己永遠在負重前行,檢察院是沒事找事,而在檢方眼裡,公安是一群大老粗,自己才是法律的看門人。所以兩家人之間一般都有所提防,其實這樣也好,算是一種司法體制上的平衡。
她腦袋裡想了一圈辦法,抹了抹眼淚,狠狠說道:“送我去別的地方吧,我也回不了家了。”
所以,她這幾天都是在閨蜜家裡睡的,而今天一上班,就要把這個案子案卷上交做評查整改,她一點都不想再碰這個麻煩的案子,本來就證據確鑿、充分的一個事,結果現在所有的矛盾卻聚焦在自己一個女孩子身上,搞的自己一身難堪,有家不能回。
可惡!為什麼她們這麼不講道理!有錯就不能老老實實承擔嗎?
現在民行科就像沒領導一樣,張睿明一直沒到崗,李巍就即將調走,張靚把被圍攻的事反映到李巍那裡,李巍卻沒什麼表示,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張靚忍了幾天了,但今天她實在是忍不住了,總不能在閨蜜那裡住一輩子吧。她決定了,等下就把這件事向主管民行科的嚴副檢察長越級彙報,不然太影響自己生活了。
張靚就這樣一邊整改案卷一邊在心裡給圍攻自己的那幾個大媽畫叉叉,正胡思亂想間,辦公室門口突然冒出一個腦袋來,一看,是與自己同期進入津港市檢的檢察員吳雲。
吳雲是張睿明走後調入民行科的,之前在公訴科歷練了一段時間,被陸斌抽調到民行科來補充戰力。他長著一張圓臉,平時總是笑呵呵的,做事也積極,和張靚又是同期,兩個年輕人的關係一直不錯。
“小姐姐,在幹嘛啊?”
“沒看到我在整上次那個案卷啊,哪像你那麼輕鬆!”張靚心裡還很不爽,見誰都想噴。
“哦,這樣,剛剛嚴副檢察長要我們民行科的都到他辦公室去……”
“真是的,案子都做不完,還天天這麼多雜事。這些領導就不知道體諒一下嗎。”張靚不耐煩的停下手裡的筆。
“……靚姐,現在說下沒關係,等下就不要說了,我看嚴檢樣子,心情可能不太好。”吳雲知道張靚這幾天被圍攻,心煩意燥的,怕她撞到嚴檢槍口上,好心提醒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現在就上去,你知道是什麼事情不?”
“我也不清楚,估計不是什麼好事……對了,還要我們帶上次水月洞公益訴訟的案卷上去”吳雲一邊說完,一邊幫張靚拿案卷,他心思細膩,知道張靚這幾天被那些家屬搞的不勝其煩。他對年輕漂亮的張靚一直有好感,張靚這幾天下班,他都偷偷跟著張靚回家,生怕張靚被人給打了、綁了,悄悄跟在張靚身後暗地保護。
“張姐……等下,剛好可以把你這幾天被圍攻的事情也向嚴檢彙報下吧,我看你每天也挺煩的,也不安全。”
張靚皺眉道:“等下有機會,我就跟嚴檢講……”
吳雲點了點頭。
然而,這個“機會”卻一直沒等到,張靚和吳雲他們一進去,就被嚴路劈頭蓋臉罵了一番!
嚴路甩下幾張紙,黑著臉對張靚和吳雲說道:“你們兩自己看看!這裡有省檢傳來的徹查通知,有市委信訪局傳來的受理函!還有幾個部門的,我就不一一念了,電話問詢、舉報的那更是數不清,你們兩到底怎麼回事?別人舉報信都快往北京送了!說你們兩勾結西江湖景區,索拿卡要!怎麼鬧的這麼大?都不向上級彙報?眼裡沒有我這個檢察長了是吧!”
張靚和吳雲一下子被嚴路的氣勢嚇住了,張靚被罵的有點懵,加上這幾天被圍堵,心裡本來就憋屈,眼眶裡眼淚不停打轉,腦袋裡無數話在翻滾,可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兩人只能默默看著嚴路一直咆哮。
嚴路毫不留情,在眾人面前狠狠的把民行科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遍。
“你們科是什麼回事!?還有沒有黨紀法規了!?什麼事也不彙報,不反饋,獨立了是吧?!今天最高檢舉報中心還打電話過來,問我們值班領導是誰,把我都叼了一頓!以前一個張睿明就是這樣目無領導,隨意行動,哼,現在他來當你們頭頭,人還沒到,你們就開始有樣學樣了是吧!?我現在告訴你們兩,如果這次舉報屬實,你們兩等著脫衣服吧!”
張靚心裡急的要爆炸,她本就是易喜易悲的性子,從小乖乖女的性格,讓她面對這局面完全忘了怎麼反駁,臉漲的通紅,又被嚴路這樣一訓,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嚴路見張靚哭了起來,也懵了一下,他指著張靚氣不打一處來:“你……難怪別人說我們檢察院陰盛陽衰,兩反被撤了後,現在只能幹叫喚,你也是入額的檢察員了,哭什麼哭?還是什麼小女孩嘛?!”
隨著張靚的哭聲,場面一下失控,民行科眾人低著頭不敢言語,老嚴脾氣嚴厲是眾所周知的事,他正火頭上時,誰也不敢這時候出言頂撞他。何況這又是關於實名舉報的事,不清楚內情的人,哪裡敢多嘴。
還有些人心想:這張靚也是的太不懂事了,還是小姑娘家家的嘛?有事說事嘛,哭有什麼用。
嚴路今天本來就是想在民行科眾人面前立威,特意借了舉報這個事,擺好了場子,剛說到興頭上,哪裡想到張靚會這一哭,這下感覺在眾人面前失了風度,他惱怒道:“你們民行科什麼紀律作風!領導還沒說兩句,就哭哭啼啼!真的沒人管了是吧!”
吳雲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往前站了一小步,打斷嚴路的話,準備幫張靚說話:“嚴檢,不是這樣的,其實……”
他終於鼓足勇氣,準備直面爆發中的嚴副檢察長,可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突然猛的安靜下來,他心裡奇怪“怎麼了,我說話這麼有用?”,仔細一看,眾人都回頭望向門邊,整個辦公室如同按下了暫停鍵。
吳雲回頭,卻見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那人身著檢察官制服,劍眉星目,昂首走進房間,這時,張靚停止了哭泣,老嚴也默默收口,眾人的目光都隨著他移動。
那人徑直走到老嚴面前,抬頭對著面前的副檢察長,眼神犀利,語氣冰冷的說道:“誰說我們民行科沒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