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沒有什麼重要的學習檔案下來?”
“也沒有啊?”
看了看周圍,眾人都低頭吃飯,沒人多說話,張睿明心頭湧過不祥的預感。
…………
沒到1點,張睿明就已經到了大會議室,找了個後面的位置坐了下來,機關開會坐位子非常有講究,主座、次座、左右、內外圍……一點都不得馬虎,每個人都應該坐在自己對應的位置上,偏偏張睿明是個對官場規矩非常反感的性格,一般是離主座多遠就坐多遠。
人陸陸續續進場,老辣沉穩的常務副檢察長高裕民、直屬上司副檢察長嚴路、年輕有為的副檢察長周景行、清瘦陰鷲的政工主任王天明一一走進會議室,院領導除了檢察長陸斌,其餘幾位都到齊了。奇怪了,陸檢察長怎麼又不在?上次在海鮮自助餐廳與陸斌不期而遇,張睿明本來以為是與陸檢交流感情的好機會,沒想到卻被父親的冷臉把氣氛全破壞了,自那以後,張睿明還沒單獨和陸斌接觸過,不知道陸檢會不會由此對自己有了意見……
這時,公訴科科長謝其生走了進來,經過旁邊時,張睿明打了個招呼,謝哥見狀,直接就在張睿明旁邊坐下。
“陸檢好像又不在?”張睿明低聲問旁邊的謝其生。
“聽說是去市裡開會了吧,具體不知道,中午好像就去了。”謝其生一邊說,一邊翻出一大冊案卷,拿出一隻筆批改起來,他開會時居然還隨身帶了案卷規整,可見公訴科業務量之大,張睿明看在眼裡,心裡更同情自己這個檢院裡的師父了。
不過自己也差不多,現在加班比幾年前還要頻繁許多,倒不是案子多了,而是現在除了實務以外的事情多了太多:政工、扶貧、黨建、學習筆記、思想彙報,粗略一算,基層檢察員一年要交的材料都有近百份,張睿明這時也後悔沒隨時帶本筆記來寫,剛好有時間應付這些文山書海。
可沒想到,很快他就沒時間做別的了,一大堆詰難即將撲面而來。
會議開始後的前十分鐘倒還挺正常,各科室彙報近期工作,提一下無關痛癢的問題,臺下是萬馬齊喑,沒人搭話,也沒人附和,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想自己的問題。
到張睿明時,他把民行科最近的兩起公益訴訟情況彙報了一下,簡單講了一下上次的西江湖水月洞景區的案子調解經過,這案子各方都比較滿意,沒什麼好說的。接著,他開始陳述最近這起荊沙河水汙染的情況,可剛講到民行科運用無人機,發現汙染傾倒地的林中小屋時,副檢察長嚴路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張睿明隔得有點遠,聽到不太仔細,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他繼續往下面講,講到在富於中心小學問陳安和話時,與西江分局衝突的事只是草草帶過去,剛準備講最後取證,卻被嚴路打斷了。
“張睿明啊,你先等一下,今天我們這個常務會呢,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強調一下,就是這次民行科工作中的作風問題。”
聽到嚴路這樣講,張睿明略感詫異,但馬上明白過來:有人又要對自己發難了,他眼睛下掃,“好的,嚴檢,請你先講”。
嚴路不客氣的,接過話茬,咳嗽兩聲說道:“今天啊,為什麼臨時開這個常務會,就是因為我們有些同志,在處理工作中,出現了一些不好的作風傾向。我可以開門見山的告訴大家,本來這個會只是討論馬上要開始的扶貧工作的,但是上午,我們黨委在開會過程中,陸檢察長接到市公安局一個電話,獲知了一些情況,是關於我們民行科最近工作中與西江區公安分局衝突一事的,現在陸檢察長已經去市裡做協調工作去了,在陸檢回來前,我和高檢察長商量了一下,乾脆把常委會擴大,周副檢察長和王主任也同意了,所以把你們幾個科長也叫上了,也就是希望你們在以後工作中改變作風,戒驕戒躁,提高大局意識,與兄弟單位避免摩擦!”
聽到這,張睿明差不多猜到一半了,看來那陳局長挺擅長秋後算賬啊,那天被自己懟的窩火。這下把事情主題拔高到大局高度,透過層層施壓來找回場子,這下知道講什麼兄弟單位感情了,那當時在他們分局調影片都不肯時,他陳局長怎麼不想兄弟感情呢?不肯隨便把人給他們帶走,就是自己當時獨斷專行,做事毛躁了?
張睿明暫時也不辯解,他先聽嚴路說完,再說,沒想到現在這嚴檢都開始幫“外人”了,以前在“毒跑道”案子裡還以為和他已經冰釋前嫌了,現在又跳出來批自己。
但現在的張睿明已經不是過去在“毒跑道”案中,動不動就懟領導的熱血青年了。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隨便說什麼“一月之內,必結此案”的傻話了,經過那段省檢經歷的磨練,他明白一個道理。
每個人都用了兩年的時間學會說話,很多人卻一生都學不會閉嘴。
張睿明現在終於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