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霧靄淡薄。
領兵出發的蕭暘難得的沒有騎馬,他靠在馬車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長公主也真是的,你可是她親兒子,使喚起來一點兒也不心疼,這天還沒亮呢,就叫咱們出城了,弄得跟做賊似的。”崔朗從腰間接下酒囊,讓了讓蕭暘:“喝點麼?陳釀坊的佳釀名字叫什麼小團圓的,提神,還不醉人。”
“不喝。”蕭暘冷冷道,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又改了口:“喝!”
正準備往自己嘴裡倒酒的崔朗差點兒沒嗆著,剛才真的只是禮節性的讓一讓,蕭暘雖然喝酒,卻從不在行軍的時候喝酒,這回是怎麼了?
見他拿著酒囊就沒了下文,蕭暘道:“怎麼,不捨得?”
“怎麼會?捨得捨得,全給你了!我們崔家如今全指望著我,我又全指望你,別說一袋子酒了,就是一個酒坊,你若想要,我家也得想辦法給你弄來!”
崔朗這話說的痛快,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兩樣,卻不知蕭暘聽了,心中更加難受。
雖說這幾年,士族已有衰微跡象,但清河崔氏枝繁葉茂,何時需要指望別人?蓋因崔朗的堂兄是隆慶長公主的駙馬,而隆慶長公主又是王太后的親女。如今王太后落馬,隆慶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崔家可不得小心翼翼。
蕭暘沒說話,接過酒囊灌了一口。
等他喝得差不多,崔朗拍拍他的肩膀:“我這馬車忒小,你還是回你自己的馬車上去吧,我要補個覺。哎,昨天夜半剛躺下就被你拉起來,困死了。”
他做出一副喝了酒就趕緊走的架勢,蕭暘鼻子哼了一聲,直接在馬車裡躺下,將崔朗擠到角落裡,然後閉上了眼睛。
“哎,你這人,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啊?你那馬車溫香軟玉的,又寬敞又有美人兒,快給我起來!”
他作勢預拉起蕭暘,然而蕭暘紋絲不動,像是睡著了。
前頭一輛更寬敞更華麗的馬車裡,梁穆歆臉上有些難堪。
她與蕭暘已經離心到這種地步了,竟然連馬車都不願意回。
“姐姐,吃塊兒桂花酥麼?”馬車裡,一個年約十四五歲,膚白貌美的少女問梁穆歆。
“吃吃吃,就知道吃,有本事給蕭暘吃啊!”梁穆歆看到這個庶妹就來氣,好不容易把她弄到身邊,想著籠絡住蕭暘,沒想到她卻只知道吃。
“咳咳。”彩兒輕咳一聲以示提示,梁穆歆自知失言,忙補充道:“我是說你年紀小,又得你姐夫高看一眼,可千萬不能再胡亂吃胖了。”
梁穆歌擦擦嘴角的點心渣子,鼓著腮幫子忙不迭的點了點頭,一雙杏眼靈動非常。
看著這樣的庶妹,梁穆歆一臉複雜。她這妹妹長得好,尤其是一雙杏眼,烏黑飽滿,與那七王妃足有七分相似,蕭暘啊蕭暘,你還敢說對那沈秋檀沒有半分意思?天下女子何其多,若無意思,你為何獨對庶妹另眼相看?
要是有的選,她才不會讓庶妹來顧寵。
實在是沒辦法了,她嫁進蕭家這麼多年,除了最開始的假懷孕之外,再沒有懷孕過;前頭也不是沒送過美人兒,有時候甚至都送到了床上,可無一例外的被蕭暘丟了出來;而如今,昌壽大長公主權力滔天,下一步怕是……梁家既然已經上了昌壽大長公主的賊船,斷沒有中途下船的理由。
萬一,將來……蕭暘再有大造化,她又生不出兒子的話,那豈不是都在為旁人做嫁衣裳?
於是,不管是來自梁家的壓力也好,還是梁穆歆自己考量,以及蕭暘第一次見梁穆歌時候的似驚似喜,梁穆歆都只好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