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數日,只聽得車外漸有了熙攘之聲,不似之前所經的那些村落鄉鎮,雖也熱鬧卻不如這般人聲鼎沸。
街邊商販叫賣之聲,秦樓楚館的絲竹之聲,車馬行進之聲,看雜耍路人的叫好之聲不絕於耳。
伴著這些聲音,眼前的一幕竟讓曄瑩有些暈眩之感。
店小二站在酒肆前招攬著顧客,棋社門口的書生作揖行李,胭脂鋪子裡走出來笑靨如花的少女,吃著果子嬉戲打鬧的孩童,皆成了曄瑩眼中的稀罕景象。
霍晏騎馬調頭來到馬車旁說:“父親勞軍歸來,家中宴請之事繁雜忙碌,待過了這陣子我帶你在京城好好逛逛。”
“那就多謝哥哥了!”
曄瑩盈盈一笑惹得人心生憐愛。
霍晏聽她這一聲道謝便玩笑著回答:“你我兄妹還說這些作甚?你這麼客氣,來日若討了你一壺酒喝我可要如何謝?”
談笑間,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聲音也逐漸遠了。
內城裡又是另一幅場景,不再有那市井繁華太平盛世的熱鬧,取而代之的則是那一座座高牆圍起來的宅院。
這宅院裡裝著的則是那擋不住的氣派與威嚴,京中官員多居於此。
從這深深巷子沿著高牆走去他們終於在一處寬大的宅子前停下。
曄瑩見車馬都停妥,她剛要撥開車簾準備下去卻被人搶了先。
一個身材微胖五十多歲的嬤嬤撥開簾子。她滿臉堆笑,眼尾的皺紋笑的都堆成了菊花瓣一樣。
見了曄瑩,她那掩不住的諂諛之態盡顯,一邊將她扶下車一邊說:“娘子可算是回來了,大將軍已在正廳等候多時了。”
見曄瑩有些茫然,霍晏介紹:“這是孫嬤嬤,定是夫人叫她來伺候你的。”
“夫......夫人?”
曄瑩不由得反問,可是一瞬間她便知道自己這樣的反問十分唐突,心裡頓時戰慄起來。
之前從未在真的霍曄瑩的書信裡見霍家人提過這個所謂的夫人,她自己也並未提起過這些。
她生怕為此被質疑了身份,手心也攥出了汗水。
“是啊!母親去世後,父親久久不能釋懷,陛下為體恤父親便指婚了,夫人乃是虞國公府陶家的娘子。父親沒有告訴你也是怕你心有芥蒂。不過你放心,夫人為人寬厚,雖非你我生母但對我們這些小輩極好,一知道你要進京生活了,馬上著人安排。你就快些進去吧,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霍晏一番話讓她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可是她知道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她還不確定這霍大將軍對她的態度如何。
若真的質疑了身份她要如何應答呢?
一想到這些,她便又開始在心裡盤算了起來。
她的腳步變得格外沉重,原本是華美的院落樓閣她都無暇多看。
霍晏和孫嬤嬤帶她到了正廳。那中年男人鬢邊微微幾縷白髮,身材挺拔端坐在主位上,。
曄瑩遠遠見到霍俊山有些意外,本以為這沙場宿將是個糙漢卻不想是個看起來很是風雅的男人。
一見曄瑩到來,他頓時失了適才的淡定從容。
他激動地快步上前,見到曄瑩後老淚縱橫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曄瑩見這般慈父情懷,心底也被激起了些許的孺慕之情。
不知是她事先構想還是情已至此難以自抑,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如泉湧。
“父親。”那平生從未叫過的兩個字,從未謀面的人如今竟有一日自己也可體味一番,曄瑩之前那些擔憂在這一剎那全然忘卻。
霍俊山用那佈滿老繭卻溫熱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頭安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而就在這時,夫人陶氏也從後堂過來,見到這一幕不免也有些動容。
她趕忙將曄瑩扶起身拉著她的手說:“經年未見如今總算是團圓了,我和你父親也能安心了。”
府上的婆子,丫鬟,小廝等都悉數到齊,孫嬤嬤將杏色錦緞蒲團放在正位之前的地上,攙扶著曄瑩下跪行禮後便算是正式到了家。
霍俊山捋著鬍鬚見她有些清瘦加之聽聞了之前的事不免有些心疼:“當日為父說要派人回鄉接你,你卻執意不肯,本想著素兒那丫頭伶俐又不失穩重,行事不會有什麼偏差,便也放心叫她陪你上路,怎的就遇到了山賊!為父在府中看到雲清宮來信真是嚇得一身冷汗!”
“叫父親擔憂,是女兒的唐突冒失,幸得雲清觀掌門和諸位弟子相救才得以保全,只是可憐素兒好好一條性命被我連累,每每想起終究是夜不能寐,惶恐不安。”
“好了好了,娘子經此一事也算是得了教訓,將軍就莫要再責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