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傾覺得自己遞話只能遞到這份兒上了,顧玉珩再不開竅就有點不禮貌了。
她躲開了顧玉珩若有所思的目光,從他懷裡咕蛹到旁邊的草地上,站起來拍拍褲腳上的灰塵和草屑,假裝輕鬆地衝醫院大樓一仰頭,“走吧,我們回去。”
林間松樹枝椏茂盛,松針密集,一把把小梳子似地張在枝頭。
回到病房,黎念傾見到了前段時間匆匆一面的顧家夫婦。
保養得宜的人看起來和年輕的時候別無二致,只是眼尾多了幾道看不太清楚的紋路,只有笑起來的時候,才像羽翼一樣顯露出來。
“傾傾也在啊,”顧謙看到在顧玉珩後面進來的黎念傾,欣慰地笑道,“爸媽還沒回國的時候啊,就老唸叨著你們三個,也好,至少在他們最後的時候,你們都在他們身邊。”
“顧伯伯……”黎念傾從沒見過顧謙這樣無奈又心酸的苦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種時候說什麼好像都沒有什麼用。
勸人節哀嗎?
怎麼可能,根本沒法節哀。
顧夫人指尖挑掉眼角的水跡,拉住黎念傾的手,把她往自己身邊拽了拽,“傾傾,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啊,蘇家的那孩子呢?”
“媽你別問了,這日子提那個狗東西太晦氣了。他倆分手了。”顧小棠快人快語。
“沒規矩,怎麼在背後這麼說人家。”顧謙低聲呵斥。
但也只是呵斥了一句而已,顧小棠深知自家老爹的脾氣,撅撅嘴表示抗議,這段就翻篇了。
“分手了也好。”顧夫人捧著她的臉,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蘇家那孩子不太喜歡我們,那時候你們在一起之後啊,每次我們把你叫過來,我看他都不太高興。”
“我們怕你們吵架,後來慢慢地也不敢再跟你親近。就連你爸媽……我們也是弔唁了以後,就遠遠地看著你被他拽走了。”
“每年清明的時候,我們去看你爸媽,也是隔著老遠就看見蘇景遷守在那條路上,只要一看到我們過來,他就過去把你拉走了。”
黎念傾聞言悚然,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明白,原來蘇景遷對她的控制,早從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了。
難怪這麼多年,她和顧家斷了聯絡。
難怪顧家和黎家這樣的世交,從無利益上的紛爭,卻為什麼在她父母死後,就按下了停止。
也難怪清明節的時候,蘇景遷看起來那麼火急火燎,要把她從墓園裡拖出來。
一個自卑又唯利是圖的人,在絕對的權勢和財富面前,是永遠生不出絕對的自信來的。
所以他只能逃避。
連帶著,斷了她的聯絡途徑。
在他全力封死的小世界裡,他就會是那個最成功的典範。
她還在恍惚,而顧夫人繼續道,“但是你畢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呀,這麼多年了,看你從抱在懷裡的一點點大,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你爺爺奶奶在世的時候也總是念著,說怎麼不叫小傾傾來家裡啊,我們想啊……這次過年,本來我們說不回國了,萬里迢迢的,年紀大了,要是真出了什麼事……”
“至少在國外,在療養院住著,隨時都有儀器監測著,我們大家都放心。但是你爺爺那個脾氣,你也知道的,倔得很,非說要落葉歸根,說什麼都要回來。”
“你奶奶剛開始沒什麼意見,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也想要回來。定好機票的第二天,就接到小棠的電話,說,哎呀這次過年我們傾傾也回來。”
“爺爺奶奶高興啊,一路上都念叨著,說好呀,這都好多年了,終於有一次過年的時候人能聚齊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有命數的……”
“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