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轉過頭,愣愣的看著面前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猶如夢遊一般問道:『為什麼?』
即便是任何人,黑寡婦都不會如此心寒,插在心頭的刀子比不過心裡的冷。在她的面前站著一個臉上淚痕猶自未乾的女人,這個女人身上甚至還披著一件她的衣服:藍手三娘。
沒有人比藍手三娘更瞭解黑寡婦,所有她遞出的刀子上抹了毒,元毒『五色』。黑寡婦除了是四階魂修,還是一名三階體修,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多,而藍手三娘恰好是其中一個,黑寡婦背後有一處體修的罩門,過了十多年,這罩門依然存在。那一刀就自罩門而入,斜向上直穿心臟。
元毒五色加上穿心之傷,再厲害的人也難逃一死。很難想象一個三階普通靈脩就這麼輕易地殺死了一個四階魂修加三階體修,放在正面敵對,藍手三娘不夠黑寡婦一招殺的。
冷刀子,永遠是最傷的。不但傷身,更重傷心。
『為什麼?小姐,分開十幾年,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我也要活下去……我也想活啊!你當年為何不帶我走?你這次為何不救我,放任我被烏鴉凌辱?你知道我這些天都經歷了什麼嗎?哈哈哈……你不知道!你既然從來不在乎過我,我為我自己活著又有什麼錯?你別怪我……怪只怪這個吃人的哭號淵……』藍手三娘尖聲斥道,又哭又笑,腳步踉蹌地後退。
黑寡婦茫然若失,猛地發出一聲尖利的嚎叫,僅存的一絲溫情,心底最後的純潔之地被冰冷無情地打碎,玷汙,臉上五色變幻,毒已遊走全身。
但黑寡婦又笑了起來,雲淡風輕地笑了起來,這笑容感染了她淡薄的眉眼和纖巧的嘴唇,襯著五色變幻的臉宛若噩夢中的魔女。
『你們,今日,都要死!』黑寡婦尖聲厲嘯,黑髮飛揚,腹部猛地脹大如鼓,撐開薄薄的黑紗,將雙腿都包裹了進去,四對尖利的刺從脹大的肚腹刺出,彎曲,寒光閃耀,整個身軀猛地向下一倒,那四對利刺彎折撐到地面,成了八條纖長鋒利的腿。黃綠相間的剛毛從黑寡婦全身長出,以恐怖的速度覆蓋她的全身,接著胸部也開始脹大,一層角質狀粗糙的表皮飛速在全身蔓延,替代了她原本雪白的面板。黑寡婦雙眼猛然爆裂,兩行黑色的血淚流下,從黑洞洞的眼眶中長出第一對毫無感情的複眼……
藍手三娘驚駭欲死,眼前的黑寡婦儼然變成了一隻……長著人頭的巨大蜘蛛!她轉身欲逃,黑寡婦巨大的肚腹猛地一動,一道灰白色的絲線飛射而出,將藍手三娘牢牢粘在原地。
『放過我!小姐……我錯了!不,放過我!我想活……』藍手三娘尖利哀嚎,黑寡婦八條鋼鐵般的纖細長腿微微一弓,巨大的身軀輕盈地騰空而起,猛地落到藍手三娘身上,尖銳的刺足毫不留情地刺進藍手三娘四肢內,將她牢牢釘在地上。
『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巨大的蜘蛛發出人聲,複眼轉動,更多的黑血順著蒼白的臉流了下來,黑寡婦仰面向天,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在祭奠,猛地一低頭,俯上藍手三娘顫抖的身體,透明的嘴唇剎那間變作絢爛的藍紫色,對著藍手三孃的嘴唇吻了下去。
藍手三娘安靜了,只有喉頭不停地搏動,像是從黑寡婦的嘴裡灌了什麼東西下去,源源不絕。待到黑寡婦再次抬頭尖嘯之時,藍手三娘雙目變成死灰色,失去了全部光澤,呆呆地看著永遠慘綠色的天空,再無半點聲息。
『啪……啪……啪……』
『好……好!好一齣人蛛變化,好一個劇毒之吻!我身為魂修這麼多年,頭一次看到一個魂修把自己都煉成傀儡的!果然還是女人下手比較狠,佩服,佩服!』
一個紅臉大漢雙手拍掌踏著蜘蛛走了過來,臉上一副讚賞的表情,那把厚背砍山刀被他插在身後,鮮紅的刀衣隨風清揚,刀鋒上印出遠方無天教徒和傀儡慘烈廝殺的一幕幕,好似背景。
『烏鴉?』黑寡婦猛地停止尖嘯,森寒地問道,話語夾帶著來自九幽地府般的徹骨仇恨。
『都變成大個母蜘蛛了,腦袋還沒有退化,這點我得承認你厲害,我看走眼了,我向你道歉!』烏鴉假裝誠懇地道,『我就是烏鴉,初次見面就逼得你變個這麼大蜘蛛,實在對不住的很……』
『死!』黑寡婦未見動作,複眼一轉,發出一聲細若鋼針的嘶叫。
但是毫無變化,蜘蛛群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