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鋒刃只得半掌,實在不是群戰的好選擇,但勝在夠鋒利,吹毛斷髮,燕三初元境後,幽泉得靈元催動更增猙獰,這一戰燕三已存死志,下手再不容情,真真衣甲平過,血如泉湧,聲勢慘烈之極。
菩薩蠻人屠的威力到此時盡顯,配合踏雪行的荊棘步,燕三幾乎是貼身而上,與他放對的人往往先看到突入其來的一張猙獰面孔,然後才體會到幽泉的冰涼,最後才是劇烈的疼痛和恐慌,而此時鮮血已經如開閘的水龍,放肆噴湧。幽泉熒綠點點,在夜色中如夢似幻,但是其主人卻散發批血,宛若地獄惡鬼。
一時入得院子的二十幾人慘呼不斷,圍著燕三的人群翻騰不休,不時有鮮血揚上半空,好一陣拼殺。荊棘已經無法完全施展,燕三沒有那份心力去預判,他的心如同西面的大火一樣,已經完全沸騰燃燒,靜不下來,此時只是憑藉修煉荊棘養成的本能去閃躲致命的攻擊,然後在空隙間將幽泉送入對手體內。人屠只講收割人命,重氣勢,一往無前,正符合了燕三此時瘋癲掙命的心境,第一次撲擊燕三就帶走了二條人命,自己也捱了兩刀,一刀劃破後背,一劍割裂了腰側皮肉,傷口均拖得極長,張開如怪獸的嘴巴,鮮血模糊。
周遭圍攻燕三的屠刀幫眾心內發寒,此時在燕三身後,一人用力捂著脖子,怎麼也止不住從喉管噴湧而出的鮮血,一人抱著被幽泉劃斷一半的腿厲聲慘呼,還有一人胸口一個小洞,洞內一股血水宛如噴泉,湧上來兩寸來高,那人一陣陣地抽搐,伴隨著抽搐節奏血泉漸漸降低高度,鮮血蜿蜒流淌,訴說生命之輕。
燕三奮力將幽泉橫劃一圈,逼開人群,重重唾了一口血沫,而後白牙一咧,笑道:『殺兩個,老子不虧了!再殺就是純賺,不要命的儘管上來,我倒要看看今天能賺多少!』
屠刀幫雖說亡命,那也是對普通人而言,嚇唬的成分居多,此時燕三雖然搖搖欲墜,但明顯還有拼命的能力,手裡還拿著一把鋒利得邪乎的刀子,拉一兩個陪葬肯定不成問題,屠刀幫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失去了爭先恐後的勇氣,場面詭異地靜了一下。
眾人不由自主抬眼去看熊良,希望老大能給個指示,卻發現熊良臉如土色,一動不動地看著被燕三踹開的大門,對著那黑洞洞的門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好像完全忘記了燕三這個人,而那如魔鬼嘴巴一般的黑漆漆的洞中反而有更重要的東西一樣。、
『滾!』熊良大喝一聲,身體依舊動也不敢動,『都給老子滾!!』
幫眾面面相覷,驚疑不定,有人猜測可能是老大要獨自對付燕三,也有聰明人看出了熊良的異常,小心地往黑黑的房間裡看了一眼,此時裡面正有一股溼淋淋的霧氣飄飛出來,那霧氣淡淡粉色,又溼又重,沾染到門框地面竟是一片鮮紅,宛若鮮血。各幫眾心內狠狠一跳,生出莫大恐慌,拖了屍體繞過燕三緩緩退出後院,片刻後院內只剩下熊良和燕三還站立著;
燕三鬆了一口氣,但覺身體一陣疲軟,渾身上下四肢百骸再無半分力氣,一跤跌坐在血泊中,咳出一大口血來。他本被熊良重傷,只一口不甘不願的戾氣勉強支撐,平日裡看不在眼裡的普通幫眾也對付得頗為艱難,此時強敵盡去,燕三頓時支撐不住,內傷外患,新傷舊創一起發作,嘔血不止。
房中傳出一個慵懶沙啞的女聲,聲音很怪異,偏偏讓人很是受用,彷彿在心絃上撩撥一樣,那聲音緩緩道:『還算聰明!再晚半刻這院子裡的人一個也走不了。恩,屠刀幫,好難聽的名字。叫你們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燕三聽出正是高挑女子的獨特嗓音,但他耳內嗡嗡作響,五臟六腑一起翻騰搗亂,心中紛紛擾擾,不得片刻安寧,隱約覺得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正在發生,讓他一陣陣心煩意亂,勉強支撐片刻,終於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而此時,小西街一場大火喧喧鬧鬧,沸沸揚揚,夾雜著哭號慘叫,燒得西天如沸,天地火紅,彷彿蒼天被燒了個窟窿一般。
『回主上,此事我已交付手下司徒仁全力調查,那周思虎人已經瘋癲了,問不出半點訊息。』熊良恭聲答道,心中後悔為什麼不早點對這事情上心,如今只得推到下屬身上,語焉不詳;
果然,屋內那聲音停了一停,熊良臉上冷汗滴答,斜著眼睛一憋停留在自己肩頭的一片青黑色葉子,那葉子輕輕顫動,熊良狗熊一樣的身軀也輕輕顫動,所幸那女子又道了一句:『叫司徒仁過來見我。』
熊良肩頭的葉子咻地一聲,沒入黑黑的房子裡面不見了。
熊良一步步緩緩往後退,直到院門口才敢轉身,只覺得心臟瘋狂跳動,腿卻直打哆嗦,對在外茫然的幫眾狂吼一聲:『快叫司徒仁過來,超過一盞茶時間,老子殺他全家大小十三口,連帶你們這些雜碎全家雞犬不留!』
只有熊良自己知道剛才他看到了什麼。
黑黑的屋子內,矮個女子的刀迎著眾人的火把閃亮了一下,熊良料定燕三還有同伴,燕三撲入人群,一時半刻絕對跑不出去,於是熊良獰笑一聲,決定先剪除燕三的『援兵』。一個表忠心的幫眾察言觀色,先他一步衝入了房間。
『老大,是兩個小娘皮……喲,還挺水靈的,來,和哥哥樂呵樂呵!』那幫眾適應了屋內黑暗,頓時看清屋內兩人,發出一陣猥褻的聲音,熊良眼睛一亮,欺凌弱女子這種戲碼他是最喜歡演主角的,立即邁步向前,然後他就看到了今生再也無法忘記的恐怖一幕:
那名幫眾突兀一僵,依稀有一道影子繞著他瘋狂轉動,那人彷彿處於狂風中心,衣襟模糊,只剩下頭顱清晰可辨,熊良耳中傳來密如驟雨的絲絲聲音,一片粉紅的霧氣溼淋淋地從那人身上彌散開來,佈滿整個房間,唯獨兩個女子所立之處絲毫不沾。
待得狂風停歇,熊良也看清了房中情況,兩個女子一高一矮,高的那個一對狐狸眼勾人心魄,臉上蒙著一條紫色紗巾,清涼的目光卻是看向院中正瘋狂搏命的燕三。矮的那個作丫鬟打扮,收了短刀貼在手肘之後,眼睛戲謔地盯著熊良。
狂風停歇,熊良眼睛猛地一僵:屋內那屠刀幫幫眾全身只餘下一副血紅骨架,頂著一個恐懼而茫然的頭顱,骨骼上血肉全無,彷彿被生生颳去,那頭顱失去支撐,在空中支稜了一瞬間,撲通掉落地面,滾到黑暗裡去了。而骨架上的那條影子卻突兀飛來,貼到了熊良肩頭,輕顫了幾下,是一片青綠顏色的葉子,長長扁扁。
暗蠻蟲!熊良心頭泛起這個名字,而後眼光一轉,果然在那小丫鬟的袖口上,高挑女子的紗巾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印記,這印記非字非畫,似蟲似蛇,色做青綠,但熊良死都不會忘記。
大羅天宗,整個莽葬大陸三大宗門之一,其勢力之大,可反手讓整片大陸民不聊生,可須臾讓南風鎮消失不見,熊良在其眼中連螻蟻都算不上。而停留在熊良肩頭的青綠『葉子』,正是大羅天宗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怪物:『暗蠻蟲』。那是一隻長如手指,扁平如柳葉的蟲子,細細扁扁的身體更像一把鋒利的刀片,就是這隻蟲子剛才肢解了一個活人,血肉在其高速絞刮下絲絲成霧,一身精血被其吞噬殆盡。
這就是暗蠻蟲,大羅天宗真傳弟子的身份象徵,鋒利如刀,速如飛劍,靈動異常,靠吸食活人精血成長的惡魔;
熊良的背後只是大羅天宗一群外門雜役弟子,平素熊良也不怎麼放在心中,交夠了足夠的金銀寶物,撈夠了好處,那群外院弟子也從不管他們做什麼,當然,遇到修元者,熊良免不得扯了『大羅天宗』的虎皮當大旗,卻不想這次碰到了真正的天宗弟子,還是真傳弟子,心內的震驚懼怕簡直無以復加;
一般宗門之內,先雜役而後外門弟子、記名弟子,然後是內門弟子,之後才是真傳和衣缽弟子。真傳和衣缽弟子宗門內一般不會超出十個,大羅天宗作為三大宗門之一,勢力覆蓋整片大陸,也不過八大衣缽,三十六真傳,熊良今日得見大羅天宗真傳,好比世俗農民見到皇帝差不多。
很快司徒仁到來,被熊良劈胸揪了衣襟,生脫活拽進了院子,卻見那俏丫鬟正扶起燕三,往他嘴內塞著一顆白色的丹藥,嘴裡還嘟噥嘆氣:『便宜你這小子了,姑娘平日裡見了男人如見豬狗,今日不知怎麼轉了性子,算你小子運氣,大羅天宗的真一丸,就算是小姐也只得了三丸,三重天的修士重傷也能活命,卻救了你一個小小初元,哎,我都沒吃過呢……』
見二人進來,小丫鬟連忙住了嘴,眼睛一寒,道:『這小子是誰?倒要叫一個二重天的大高手帶領全幫追殺?看來來頭不小啊!』
修元界第一重天為初元,第二重凝元,第三重融元,每一重天對應一級實力,似燕三剛踏入初元不久,卻被第二階凝元境帶了一大批人追殺也算是奇聞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