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張玉身邊的是高陽郡王朱高煦,如今的他已沒有了昔日的飛揚跋扈和自命不凡。漠北慘敗讓他學會許多,有被困絕境時的絕望,有奮力一擊的決然,有絕境逢生的喜悅,也有縱情殺人的快感。但這一切,在他入關之後,都被深深的隱藏了起來。他變得更加冷靜,更加自律,在整編兀良哈部時完全倚靠軍令,沒有苛待一人,與眾將本就和睦的他,變得更加禮賢下士,待父兄、母親愈發有禮,而且也開始讀書,這一切都贏得了父親、母親的交口稱讚,至於世子大哥,也是如此......
待張玉放下望遠鏡後,朱高煦低聲道:“世美,怎麼樣?”
“不能打,城裡全是騎兵,即使我們突入城門,也不可能全殲對手,說不定會逃走大部,那樣就沒有意義了。”
“可是,”朱高煦思索了一下道:“世美,我們是否可以在白洋橋設伏,吸引對面莫州的潘忠來援,待敵軍過橋後,截斷其退路,然後鐵騎出擊,可操必勝。”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尤其是暴昭還在城裡,潘忠必會來援,但是即使取勝也意義不大。”說到這裡,張玉搖了搖頭:“即使擊敗潘忠,也不過消滅了三萬人,對於朝廷來說,九牛一毛,最大的問題還是真定的耿炳文啊。”
“嗯,本郡王明白,不過這個暴昭還真是翻臉無情啊,進了城就派人追殺,真沒看出來,這個白面書生這麼狠。”
“呵呵,小王爺,我們武人大多頭腦簡單,直來直去;可文人不同,當面笑語晏晏,背後卻翻臉無情,捅刀子。而且在這些文人看來,我們都是叛軍,不用講什麼道義。只是這個暴昭,末將也沒想到,在北平時,感覺像個二愣子,沒想到這麼陰險。”
頓了一下,張玉道:“這個暴昭是個禍害,必須得除掉,這樣,我們在這附近部署五千騎兵,阻止其到真定,末將覺得他到了真定,恐怕會出變數。唉,如果能殺了他,就更好了。”
“殺他還不容易,剛才在護送的路上,一刀宰了他,神不知鬼不覺,豈不更好?”
“小王爺,這不行,”張玉苦笑道:“他是朝廷宣佈聖旨的,而聖旨的內容是赦免王爺的,王爺豈能恩將仇報?再加上寧國公主和徐將軍也在,不適合殺他。”
“那如今到了雄縣,就可以殺了?”
“當然了,亂軍之中,刀槍無眼,只能怨他命不好,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朱高煦笑了笑,扭頭看著張玉:“世美,真沒看出來,你的花花腸子不少啊。”
“小王爺說笑了,末將對王爺毫無二心,都是為了王爺的大業考慮。”張玉打了個哈哈,往四周看了看,岔開話題。
“嗯,本郡王只是開個玩笑,世美不必緊張。”
“呵呵,末將不緊張。”張玉觀察完左右,道:“小王爺,我們走吧。”
“好的。”
兩人悄悄的下山,無聲無息的離開,沒有驚動城裡的任何人。
真定。
張玉、朱高煦在滹沱河上游眺望著夜幕中的真定城,發現城上守備森嚴,東西兩個大營燈火通明,中間的浮橋兩側都部署了重兵,幾乎無隙可乘。
到第二天上午,二人終於放棄了,真定城除南門外都不開門,只有偵騎往返時才會開門,完全是一個鐵桶陣。
張玉將帶領的萬餘騎兵隱藏在上游靈壽的一個山谷裡,讓朱高煦統領,這部分騎兵多是兀良哈部,騎射嫻熟,裝備精良,朱高煦統領也非常合適。張玉帶領衛士兼程趕回涿州,與朱棣匯合。
當朱棣帶著前鋒趕到涿州時,張玉已經在北門恭候多時了。在門口看到張玉,朱棣趕緊跳下馬來,拉住張玉的手,急切的道:“如何?”
“王爺,”張玉看了看朱棣身後的朱能、丘福,大笑道:“大事定矣,耿軍無紀律,上有敗氣,無進取之心。潘忠、楊松扼吾南路,應先破之。”朱棣聞聲大喜,拉著張玉的手:“世美,你勘測敵營,立了大功啊,走,我們進去商議。”朱能、丘福也喜形於色,跟著燕王一起進城。
當各自落座,朱棣卻立刻屏退眾人,神色嚴肅的道:“世美,是不是耿炳文不可擊?”
張玉愕然道:“王爺知道了?”
“沒有,但你說耿炳文無紀律,有敗氣,那就應把握機會擊破耿炳文,楊松、潘忠之流自然星散,世美用兵多年,難道不知主次緩急嗎?所以本王立刻就知道,你沒有說實話,所以才有此一問。”
朱能、丘福大驚,看向朱棣和張玉,張玉離座,躬身施禮道:“王爺英明,世美已經仔細推敲了言語,但沒想到還是有痕跡,王爺聖光獨具,一眼看出。有王爺這樣的主上,末將三生有幸,願為王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