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現在對朝政處理已經越來越熟練了,同時也能逐步理解大明朝的各種制度的根源,明朝透過科舉選拔上來的人才都非常優秀,智力上沒有任何問題,所制定的政策也是相對合理的,其欠缺的主要是對技術的漠視,另外由於考試內容的不合理,讓最聰明的一群人鑽到四書五經的書海里走不出來,他們認為孔聖人的世界就是完美的,卻沒有發現世界在慢慢發生變化。比如遊牧民族如元朝可以入主中原,如海上出現了新的威脅,他們固執的認為是前朝的儒生沒有堅持聖人的理念才導致的蒙古人入主中原,另外針對海上的威脅,選擇了漠不關心,現在朱允炆還判斷不出來到底是他們無能為力還是真的認為如此。華夏民族之後的打擊一次是山林中打獵的滿族人,一次是海上來的倭寇,這不能不讓人懷疑,大明或者說華夏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所以朱允炆開始將關注點更多的投放到農學院、工學院、武學和護軍上,他制定了詳盡的獎懲制度,鼓勵工匠們搞創新,對於武學和護軍,讓傅友德等人加強探索,對軍隊加強訓練,同時將工學院研究出的東西讓武學和護衛軍實際檢驗一下。
洪澤湖位於淮河下游,原為淺水小湖群,古稱富陵湖,兩漢之後稱破釜湖,隋稱洪澤浦,唐代始名洪澤湖。南宋建炎年間,黃河向南奪淮入海,淮河失去入海水道,在盱眙一代儲水,原來的小湖遂成為洪澤湖。洪澤湖畔的盱眙對大明來說是個神聖的地方,洪武皇帝朱元璋在這裡出生和長大成人,此地還是朱元璋父親朱初一的實際葬地,以及其高祖、曾祖和祖父的衣冠冢,洪武十八年在這裡開始修建明朝祖陵,如今已經快十年了,還沒有完工。
從祖陵沿著湖邊往東南走,大約二三十里,在淮河水流入洪澤湖的入口處,有一座小山,就是道教名山老子山,傳說老子成仙后曾在此處修道煉丹為漁民治病,故漁民稱這裡為老子山。老子山地處南北交通水陸要道,商業興盛,南北商賈雲集,出入淮河的船都在此歇足補給,白天桅杆林立,帆若白雲,入夜燈火萬盞,映入水中,猶如銀河落淮入湖,煞是美麗迷人。
已經是十月份了,洪澤湖的風吹到人身上也有些涼意,但南來北往的商人仍然樂此不疲。湖中有一座不起眼的花船,船上鶯歌燕舞,傳來陣陣絲竹之聲,聽的周圍打魚的漁民心裡癢癢的,有心靠近聽一下,但是船上的保鏢卻凶神惡煞的,唬的大夥心裡那個罵啊,不知道哪家的土財主跑這裡來吹風了,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抱著唱歌的美人在逍遙呢。
不過和大家想的不一樣的是,主艙裡卻是另一番風景,主位上坐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身後站著一個英俊的後生和一個拿著古箏的女子,客位上坐著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後站著一個身穿白衣,頭戴綸巾的白面書生,側位上坐著兩個男子,高個男子不時的和矮個男子低聲嘀咕著什麼,兩個人大約三十多歲,面色黝黑,一看就是水上討生活的,高個男子一臉兇相,矮個男子則不同,嘴角有一顆黑痣,看似面善,但是一笑卻有讓人毛骨悚然之感。
主位上的老人名字叫林國棟,是江北白蓮教的總壇主,身後站著的是他兒子林河和義女劉清音,對面客位上坐著的是江南白蓮教的總壇主彭千度,身後的是他的兒子彭子云。側位陪坐是張士誠、方國珍餘部的首領張蘇還,另一個則是倭國浪人山本菊次郎。
三方人似乎剛才爭吵過,都沉默著不說話,過了好一陣子,張蘇還開口道:“二位當家的,這次刺殺本人認為還是應該出手的,因為只差一點就成功了,雖然我們這邊損失了最優秀的戰士文天最,但是我認為子云賢侄的設想還是很成功的,朱允炆差一點就喪命箭下。”
林國棟“啪”的一下拍了桌子,道:“什麼應該?殺死朱允炆有什麼用?朱元璋只要活著就沒有任何意義。最近一段時間,各地的錦衣衛瘋狂的抓捕教眾,我們損失慘重,臨沂、濟南、開封等地的分壇都被攻破,我們江北白蓮損失了大量人手,所以我認為這個行動本身就是錯誤的。而且,”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義女:“我的義女清音也險死還生,她的父親曾經救過我的命,臨死前要我照顧他的女兒,你們行動之前為什麼不通知她?”
彭千度是個滿臉堆笑的大胖子,他搓了搓手道:“林老哥,這次行動犬子確實考慮不周,我已經訓斥過他了,我們也損失不小,莫長老也險些被鷹爪子抓住,幸虧出撤退及時,可惜趙各莊趙長老沒有來得及撤出,本來我們已經通知他了,但他抱著萬一的可能,沒有撤走,他得到營繕清吏司郎中這個職位非常不容易,所以說起來我更痛心。不過這次沒來得及通知清音姑娘,也是有原因的,清音姑娘的船在河上,情況緊急,沒那麼多時間上去,所以只好緊急撤退,還望林老哥海涵。我這次過來,特意帶了一個禮物,子云,”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趕緊送給清音姑娘,算作上次事情的賠禮。”
“是,父親。”彭子云拿起一個黑色盒子,繞過桌子,走到劉清音面前,低頭開啟盒子,託在手中:“清音姑娘請看,這是一面鏡子,最近在京師剛剛流行的,父親花了一萬兩銀子才買到的,還望姑娘笑納。”
劉清音本來不想收的,但是看到鑲了金邊的鏡子,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不由得看著林國棟,有些難為情的道:“爹,你看?”
林國棟拿過來看了一下,手一哆嗦,鏡子就往地上摔去,旁邊的林河趕緊幫忙接住,拿起來看了一眼,才明白自己的義妹為什麼想要這個東西,有心想還回去,又怕義妹生氣,想了想,還是把鏡子放在桌子上。
林國棟猶豫了一下,道:“彭壇主這次真是破費了,選了個這麼珍貴的物件來,林某代表女兒收下了,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不過下次做事情不能這麼魯莽,一定要有十分把握才行啊。”
“一定,一定,林老哥是老江湖了,還希望多多指點啊。”
旁邊的張蘇還鼓掌道:“很好,兩位壇主都是深明大義,這樣解決就最好了,希望以後我們三方還可以精誠合作,爭取下次有機會殺掉朱元璋,那麼大明必然崩潰,又是群雄逐鹿的局面,那時候我們就都可以雄霸一方,成就一番事業了。”
三方此次會面,主要是為了上次對皇太孫的刺殺案,刺殺案是江南白蓮教總壇主彭千度的兒子彭子云策劃的,動用了張蘇還安插在杭州衛的心腹文天最,文天最本名張祥,是張士誠的族孫,深恨朱元璋,所以化名潛伏在杭州衛中,因為作戰勇猛,被選入武學。從張祥被選入武學的那天起,彭子云就開始策劃這件事情了,最後差之毫釐而功虧一簣,朱允炆只是重傷,卻沒有死,還連累了安插在白家的莫長老,營繕清吏司郎中趙各莊長老,以及在秦淮河上偽裝成歌妓,為南北白蓮教傳遞訊息的劉清音。之後朱元璋嚴令之下,各地白蓮教損失慘重,所以江北白蓮教的林國棟大怒,不肯來參加此次會面,經過幾個月的拉鋸和信使往復,林國棟終於同意見面,為安全起見,選在洪澤湖進行三方會面。
張蘇還想了想道:“諸位對朱允炆這個人怎麼看?”
彭千度猶豫了一下,道:“朱允炆這個人是撿漏才當上儲君的,所以我們對他的瞭解不多,不過他似乎和我們之前知道的有些不同,自他成為皇太孫以來,創辦了武學、護軍,還有一個工學院和農學院,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感覺其圖非小。”
林國棟道:“我們江北對朱允炆沒什麼瞭解,感覺對朝政沒什麼影響,朱元璋殺了那麼多人,也沒見他出來放個屁。”
張蘇還遲疑了一下道:“我有一種感覺,這個朱允炆可能比朱元璋還難對付。”
“哈哈,怎麼可能?他能比朱元璋更殘暴?殺的人更多?”林國棟大笑道。
彭千度倒沒有笑:“怎麼說呢,總體上感覺朝廷百官都認為他是一個仁君,如果他除了是一個仁君之外,還喜歡武事,那就有點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