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幾個星期就畢業了……」她輕聲說。
為了讓她能安心地在英國讀大學,他們兩人都同意,不讓同學知道她丈夫就是知名度日益升高的「e.y.」,對她日常生活的困擾會比較小。
英國的小報文化是舉世皆知的,符揚也捨不得讓她一天到晚在外頭躲攝影機,她從來就是怕生的個性。
「好吧!早點回來,我傍晚回來接你,晚上一起去sketch吃飯。」每次她一拿出這副軟軟的口氣央求,他就投降了。
「嗯。」她溫柔微笑。「晚上見。」
※※※※※※
最後一個學期,成萸的課已經很輕,到了下午就沒課了。
想到第一年來英國,當時語言不通、環境不熟,觸目所及都是白膚淡發的洋人兒,心裡滿滿都是逃跑的沖動。每一天從語言學校回到公寓裡,躲在浴室中都只能仿徨哭泣著,想念臺灣,想念哥哥。
這一路走來,都是符揚在撐持一切。頭一年他甚至把工作量降到最低,每天就是陪她上語言學校,接她下課,一起吃飯逛街上圖書館,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她身旁。
成萸不是不感激的。
但也無法避免地想到,如今的離鄉背井和仿徨無助,不也是因為他嗎?
每次心裡對他的行止有一絲好話,馬上就會再冒出一個推翻的想法,接著再因為自己輕易質疑人家的善行而感到心虛;從小到大,這種矛盾情緒已經變成常態。
總之,他們已經結婚了,走到這樣的結果,她已無力改變太多。心理上只有一種自我安慰的感覺起碼這個選擇,是所有選擇中,損害性最小的一個。
成渤完成了碩士學業,回臺灣接下符伯伯的電腦公司,不必再為她犧牲,而她有一個在外人眼中看來絕對是美滿理想的歸宿。一個女人的一生,還能要求更多嗎?
認命了。五年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了下來。她不再多想,不再多看。
既然下午沒課,離晚餐又還有一點時間,成萸晃到倫敦最大的百貨公司去。
下個月她畢業之後,符揚答應帶她回臺灣看看親戚朋友,她得幫臺灣的親友買些禮物帶回去。這些年來幾乎都是符家和成渤來倫敦看他們,符揚的工作忙碌到讓他們沒有太多時間離開。
大哥上個月才來英國出過一趟差,他的禮物不太急,倒是荔帆姊那裡,得替她多帶兩條絲巾回去。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哥哥和荔帆姊今年後半年應該會結婚吧?上個月成渤來的時候,成萸注意到他多看了兩眼街上的結婚禮服櫥窗。
當時她還打趣地問成渤:「哥,你跟荔帆姊也交往那麼多年了,你還不把人家娶回家?」
成渤淺淺一笑,「應該快了吧!大家年紀也都到了。」
「真好。」她點點頭,愉悅地踏進百貨公司大門。
待會兒可以繞到愛瑪仕挑一條絲巾,不過她想先去其中一個珠寶專櫃。上回在這裡看到一副鑽石耳環,荔帆姊在婚禮上戴起來一定很高貴……
「小萸?」
「荔帆姊?」她既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怎麼這麼巧?你怎麼會在倫敦?我們還剛好遇上!我正想著要買幾樣禮物回臺灣送你呢!」
孫荔帆來英國探過她幾次,有時候是跟成渤一起出來度假,有幾次則是自己來。除了親人之外,和她感情最好的朋友就是孫荔帆了!有一度成萸還很擔心哥哥若跟荔帆姊沒有結果,她就少了一個全心信賴的大姊姊了。
「小萸,好。」許久不見,孫荔帆的眉宇間顯得有幾絲憔悴。
「荔帆姊,你這次來英國,怎麼沒有和我聯絡?連哥都沒有打電話告訴我呢!」她溫柔地牽過孫荔帆的手。
孫荔帆先看向別處,那奇特的神情讓她不由自主地靜了下來。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成渤沒有告訴你嗎?」半晌,孫荔帆轉回頭來,終於說。
「說什麼?」
「我跟他已經分手了。」孫荔帆平靜地說。
分手?五雷轟頂都不足以形容成萸此刻的心情!她的聲音甚至因為強烈的震驚而發顫。
「荔、荔帆姊……你你說什麼?」
「我們已經分手了。上個月他回臺灣不久就分手了。」孫荔帆擠出一絲狀似不經意的微笑,但是嘴角上扭曲的痛苦騙不過成萸。
「不!不可能的!哥怎麼可能跟你分手?上個月我還陪他逛過禮服店,我們還討論到你們的婚禮應該怎麼佈置的問題!如果你們那個時候已經出了問題,哥不可能還拉著我去演這場不必要的戲。」
「他要娶別的女人。」孫荔帆斂去所有強裝的笑意,語音有絲苦澀,「他不得不。」
「什麼意思?他要娶誰?什麼叫他『不得不』?」成萸顫聲追問。
「你公公的女兒想嫁給他。」孫荔帆的眼神很輕很寒,「這件婚事是你公公開的口。你最瞭解成渤的個性,他太過重視恩義,符去耘都開口了,他不可能出聲拒絕。」
「符瑤?不可能的,符瑤一直都有男朋友……她怎麼可能會想要嫁給成渤?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