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皇帝覺得判的太輕,發付百官評判,結果大臣蘇頌帶頭上書,反而認為判的太重了。
宋神宗弄巧成拙,實在抗不住百官的壓力,只好退了一步,聲言不打板子了。
結果百官認為,黥字也不合適,官員怎麼可以和強盜蟊賊一樣處置,這樣顯得朝廷太沒體統了。
最後,此人被改判為“免仗黥,流海外”。
但是按照《宋刑統》:“諸監臨主司受財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絞。”
這個張仲宣貪汙的的錢又何止15匹?如果是在太祖朝、太宗朝,甚至是真宗朝,都是必死無疑。
可是,到了宋神宗時候,就已經是“命官犯贓抵死者,例不加刑”,且“永為定製”了。
為什麼官員們認為判重了呢?因為宋仁宗時候……
嗯,又是仁宗。
當時有個宣徽南院使,名叫郭承祐。此人不僅“坐盜金銀什物”,而且隨意決配士兵和百姓,害死了多條人命。
除此之外,他還有諸如“且擅留糧綱,批宣頭,不發戍還兵”、“借用翰林器,出入擁旗槍”等罪。
也就是說這個人貪贓、公器私用、僭越,手上有多條人命。
當時負責審理此案的是包拯,包拯磨刀霍霍的就等殺人了,結果案子鬧上朝廷,由皇帝裁決。
仁宗皇帝判了個“罷宣徽南院使,許州都總管,徙節保靜軍、知許州”,也就是說,最終只是給此人貶了官,到小一些的州——許州當知州去了。
跟此人的處置一比,張仲宣這個大貪官當然判重了,他喊冤似乎都合情合理。
臨安小報把大理詩這番辯論一字不落地刊載了出來,頓時朝野大譁。
因為這段時間裡,臨安的勾欄瓦子透過評書、雜劇和歌曲,已經不停地告訴老百姓,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不是祖制!
太祖時候不是這樣,太宗時候不是這樣,真宗時候也不是這樣。
這哪是什麼祖宗規矩?
臨安小報面對的主要群體,比勾欄瓦子裡看戲聽書的主要群體層次還要更高一些。
但是臨安小報上的很多事情,他們也沒聽說過,但是現在,他們知道了。
於是,臨安百姓憤怒了,國子監生和太學生們憤怒了。
二月二,火被點燃了。
大批太學生忽然聚集起來,湧出了太學。
匆忙追出來的太學學官們,詫異地站在太學門口,看著洶洶而去的學子們。
武學沸騰了,武學的舉子們內著箭袖短打,外罩長衫儒袍,也紛紛衝上街頭,迅速與太學生們匯合起來。
然後,他們就一起趕到了國子監,衝進了孔廟。
從唐太宗李世民時開始,朝廷就單立孔子廟於國子監之內了。
太學、武學的學生,和已經等候在這裡的國子監生一起衝進孔子廟,將孔子,以及這個時代被配享孔廟的十哲:顏子、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貢、冉有、子路、子游、子夏,共十一尊雕像,全都抬了出來。
國子監的學官們匆匆趕來,大聲呵斥阻止,可他們還沒喊兩聲,就被一群武舉衝上去捂住嘴巴,鉗住胳膊,給押在了一邊。
隨後,十一具雕像被臨安三大最高學府的學子們抬著,高呼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口號衝上了街頭。
很快,就有大批民眾響應起來,跟在了他們後面。
樊江今天就沒去當值,一早他就換好儒袍,等在了國子監外,尾隨著隊伍而行。
當隊伍走上御街時,樊舉人一撩袍裾,就衝進了上書言事的學子隊伍。
他舉起缽大的拳頭,用那濃郁的關中腔,大聲疾呼起來:“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一支洪流,浩浩蕩蕩地向大宋皇宮的麗正門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