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千宸瞪眼道:“不籤又怎樣?”
寒光道:“娘說,父親若是不籤,她就天天回來鬧,鬧到寒家日日不得安寧。”
“她敢!”
寒光木然道:“娘說,她會帶五個舅舅還有所有的表兄表弟一起來……”
寒千宸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兩眼發直。
他那班親戚是個什麼德性,他再清楚不過了,真要讓那班無賴鬧上門來,寒家真要永無寧日了。
王長生一聽勃然大怒:“這等貨色,你不籤做什麼?留著她過年嗎?籤!你不籤,老子都看不起你!”
寒千宸被他一激,老友面前丟不起臉面,遂把桌子一拍,恨恨地道:“我籤,取筆墨來。”
寒千宸刷刷刷地簽完名字,畫了押,把那張“和離書”丟給兒子,恨恨地道:“明日,你去官府報備吧。”
那時休妻或休夫,乃至妾室的納聘和休棄,甚至另置房產安置而不和大婦同居一宅,都要上報官府,說明理由,由官府登記在案。
寒光滿臉苦澀地撿起“和離書”,心中倒覺得輕鬆了幾分。
有他那樣的一個母親,不僅父親深受其苦,他這兒子也是痛苦不堪。
奈何父親懦弱,在母親面前敢怒而不敢言,他是兒子,連“敢怒”都不可以,又能如何?
現在,倒是覺得輕鬆了呢。
寒千宸簽完了“和離書”,猶自氣的呼呼直喘。
“嗯?”
寒千宸忽然覺得椅子有些硌的慌,低頭看看,詫異地道:“椅墊呢?”
寒光澀然道:“今兒父親和王伯父剛走,幾個舅舅和表兄表弟就來了,拉了兩輛大車,把家裡能搬的都搬走了,就連父親剛才畫押的筆墨,都只留了兒子用的這一套。”
寒千宸大怒,拍案道:“混賬!混賬!她……”
“嘩啦!”
桌子塌了,寒光阻止不及,這才道:“堂屋裡的桌椅也都搬空了,這一套是壞了還沒修的那套,兒子搬來暫用的。父親輕著些,一不小心,椅子也要塌的。”
寒千宸醉眼一打量,這才發現,堂屋裡的客桌客椅果然就只剩下現在正用的這一套了,剛才竟未發現。
寒千宸大怒而起:“把‘和離書’還我,不離了,老子要找她討還家產去。”
“可拉倒吧你,拿走就拿走吧,只要能打發了這等無良的悍婦走了,比什麼不強?”
王長生不高興地道:“你又不是個沒本事的,以後就跟著我一起幹,保你富貴起來。
還有啊,你身邊沒人侍候了不是嗎?明兒我就給你送兩個小妾來。
嘿!全是十六七八溜光水滑的東瀛女子,不比你家那悍婦強?真是的!”
寒千宸一聽,立馬向兒子問道:“為父的被褥,你娘留下了幾套?”
寒光澀然道:“只留下破爛薄衾一套。”
王長生翻個白眼兒道:“被褥是嗎?老子送你三套。你說,還差什麼,我都送你。”
說到這裡,王長生又氣又笑:“這他孃的算是個什麼事兒,老子贈個妾,怎麼跟嫁女兒一樣了,還帶陪送的!”
……
寒家發生的事,只是大變革下,影響到的諸多小人物的一個縮影。
福焉,禍焉,見仁見智吧。
朝堂上,三法司的爭執依舊不斷。
大理寺又找到一則成例,用來抨擊都察院。
話說宋神宗年間,有一官員張仲宣,任金州知州。
此人貪汙賄賂,徇私枉法,按照《皇宋刑統》當判死刑。
但法官援引之前寬宥其他官員的舊例,判他主刑為流刑,流放海南;附加刑是臉上刺字,另打三五記大板。